在甲峪村转了几圈,徐永回到学校,他料定今晚张龙等人不敢再来,关上大门,随便洗了一把脸,回到门房倒头就睡。
不到早上六点,贾林家的门被拍得砰砰响,吵醒了一家人。
“贾林,你给我出来!你收留的小子打伤了我儿子,把他给我交出来!”大清早就找上门的人正是张龙的爸爸张德柱。
张龙身上被打出几道血凛子,被早起的张德柱看到,勃然大怒,竟然有人欺负到自己儿子头上!揪起张龙问话,张德柱这才知道,儿子是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打伤的,凶手不知道在哪里,不过曾在贾林家吃过饭。张德柱拎了一把斧子,直接找上门。
贾林穿好衣服,跟妻子和闺女打了个招呼,不紧不慢地出门,回手把门关上。
“张德柱,大早上你砸啥门?是来报丧的吗?”面对手持斧子的张德柱,贾林一点也不虚,张嘴就是讽刺。
“你凭啥让人打我儿子?你去看看,浑身上下受了十几处伤,要不是跑得快,我儿子就被打死了,把打人的小子给我交出来!”张德柱挥了挥手里的斧子,有股一言不合就要劈下去的气势。
贾林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破斧子扔了,你吓唬谁?你儿子张龙替人强出头,打架又打不过,怨得了别人?”
“少废话,你交不交人?”张德柱又晃动手里的斧子。
贾林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猛地向前跨一步,一拳打向张德柱的胸口。张德柱以为贾林不敢动手,一点没有防备。“砰”的一声,贾林的拳头狠狠打在张德柱身上。
张德柱抡起斧子就砍,被贾林轻松躲过去,然后一把扯住他的手腕,猛地用力。张德柱惨叫一声,斧子掉在地上。
“张德柱,打你儿子的人我保了,你要是不服,咱俩继续打!”贾林平时对人和和气气,手底下却很硬,张德柱手被控制住,没办法挣脱,忍不住大骂起来。
“贾林,那小子是不是你洒在外面的野种?你护着他干啥?有种你把我打死,不然我早晚杀了你全家!”张德柱恶狠狠地咒骂。
这句话激怒了贾林,他飞起一脚,猛地踹在张德柱肚子上。张德柱被踹得岔了气,倒在地上起不来。
贾林捡起斧子,狠狠劈了下去,从张德柱的头顶划过,吓得这家伙闭上了眼。
“杀人了!贾林杀人了!”张德柱大叫起来。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大门再次被打开,贾欣婷出现在门口。
“爸,张叔,大早上你们就打架,丢不丢人!”
我挨了打,丢人的自然是我!张德柱心中暗骂,脸上有点挂不住:“你说谁丢人?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你们都够丢人的!一把年纪了拿刀动杖地打架,有没有点正事?杀人,你们有那个胆子吗?”贾欣婷问的话很犀利,说到底,无论是贾林,还是张德柱,有家有业,都没有杀人的勇气。
贾林把斧子远远扔开:“张德柱,我闺女说得对,小孩打架,大人掺和啥?不够丢人的!你儿子要是个男人,就去学校找徐永去吧。对了,打你儿子的人叫徐永,是国瑞的儿子。”
“国瑞?徐国瑞吗?”张德柱吃了一惊,“他住在双河村,在渔阳县最南端,咋会跑到这里来了。”
说起来,徐国瑞对张德柱也不错,如果他知道儿子带人去打徐永,肯定会阻拦的。
“徐永那小子有出息,给他爸来申冤平反了!”贾林很感慨,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国瑞不愧是个好父亲、好老师。
张德柱没了脾气,从地上爬起来,直奔甲峪小学。贾林放心不下,跟在后面。
甲峪小学操场上,徐永正在一圈圈跑步,山谷里的空气很清新,有甜甜的味道。
学校大门打开,贾林和张德柱走了进来。
贾林顺手一指:“那就是打了你儿子的徐永,今年才十四岁,打你儿子还有那个张臻奇跟玩似的!”
徐永见贾林来了,快步跑过去问好:“早,贾叔,您吃饭了吗?”
贾林摇了摇头:“没吃呢,等等你跟我回家吃。徐永,这是张龙的爸爸张德柱,和你爸认识。”
“张叔好,你大早上过来,是要给张龙报仇吗?”徐永开门见山,直接问起了张德柱的来意。
张德柱叹了口气:“长得真像,是国瑞的种。徐永,我不是来报仇的,听贾林说你来了,过来见见你!”
一天云彩满散,又聊了几句,贾林拉着徐永去吃饭,张德柱满怀感慨回家。
贾欣婷和妈妈一起准备好了早饭,一锅热气腾腾的鸡蛋西红柿面。徐永吃了三碗,忍不住又扫了贾欣婷几眼。这小姑娘真厉害,学习好,做饭更好。
吃过饭,徐永和贾林又返回学校,两人边走边说,却不提为徐国瑞申冤平反的事。
关上大门,贾林忽然问了一句:“小永,你见到周婆子了吗?”
“没有,昨天从她的房子旁路过几次,想进去质问,后来没进去。听说她疯疯癫癫的,我打算直接去她闺女家。”徐永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样也好,周婆子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说服她的人,就是她的闺女周彩霞。”
周彩霞?徐永有点意外,这个年代,随母姓的孩子不多。
“周婆子给她闺女改的名字,闺女是她唯一的寄托,可惜现在却极少来往。”贾林叹了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贾叔,就是她陷害了我爸,枉我爸对周彩霞那么好,结果呢,就被人恩将仇报!”提起爸爸的事,徐永忿忿不平。
“应该是张连旺许下了好处。村里人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说不定为了一点好处,就干下了糊涂事。”言语之间,贾林有点为周婆子、周彩霞开脱的意思。
徐永沉默不语,不管周婆子母女有什么理由,都不是陷害他人的理由。
“今天我带你去见周彩霞,你想想咋跟她说。”贾林拿了一把扫帚,开始清扫院子里的被风吹下的树叶。
盛夏时分,照样有叶子落下来,洒在院子里,被人当做垃圾清扫掉,或者干脆践踏能泥。徐永有点感慨,爸爸就是盛夏里的落叶,意外、无奈,又悄无声息。
上午八点,徐永、贾林骑车离开甲峪村,一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在山谷深处的小村。房子依山而建,新旧不一。周彩霞的家是三间半新不旧的砖房,炊烟袅袅,好像还在做饭。
贾林上前拍门,院子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我男人不在家,找他的话,去村东第三家!”
村东第三家?这是啥意思?贾林叹了口气,没有解释。
“周姐,我不是找你男人,我这次登门拜访,是找你有事。”徐永客客气气回答。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一个瘦弱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你是谁?找我干啥?我男人欠的账,跟我无关!你敢抢我的东西,我周彩霞跟你拼命!”
“我叫徐永,徐国瑞的儿子,这次过来找你,是为了给我爸申冤平反。”徐永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周彩霞身子晃了晃,倚在门上:“你是周老师的儿子?考了全县第一那个孩子?我对不起他,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他,我现在快活不下去了,没有能力给周老师申冤平反。”
“我就是双河村徐永,你有什么条件,说吧!”徐永强忍着怒气,继续问道。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喊:“贾林,你是来抢我老婆的吗?你们这些杂碎,离我老婆远点!”随着声音,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跑了过来。
徐永积累了满腔怒火,正好来了发泄对象,直接迎了上去。
男人见一个孩子走过来,扬手就是一拳。徐永动作很快,一拳打回去。男人的拳头落空,徐永的拳头重重打在男人脸上,鼻血顿时流下来。
男人下意识地低头,被徐永一把薅住头发,在身上狠踹一脚。一顿暴风骤雨的进攻,打得男人抱着脑袋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废物!三十多的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孩子!你跟你姘头在一起时的能耐呢?哈哈,窝囊废、烂泥糊不上墙!”周彩霞大骂起来。
村东第三家原来是这个意思,徐永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为周彩霞感到不值。毕竟是爸爸曾经看重的学生,就嫁给这样一个废物?
男人立刻回骂:“周彩霞,你长能耐了,一次找两个男人,老少都不忌口!你立刻给我滚蛋,别住在我的祖宅里!”
徐永上去就是一脚:“去泥玛的,我让你说话了吗?再满嘴喷粪,我要你的命!”
男人立刻闭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周彩霞哈哈大笑:“我说你是废物,你就是大废物,被一个孩子骂,连还嘴都不敢!你的祖宅?要不是为了我儿子,我早一把火点了这个王八窝!”
真是一对奇葩夫妻,徐永在心里下了定论。
“周彩霞,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打你男人,也不是为了难为你,我爸的事,我必须办好。如果你不出面,逼急了我,我啥事都干得出来!”徐永威胁起来。
“如果你能给我们母子一条出路,我就答应为徐老师作证!”周彩霞被徐永的威胁吓住了,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好,我答应你!如果我爸成功平反,我给你一条出路!”徐永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姐姐的养鸡大计正缺人手,多两张嘴吃饭而已,家里能扛得下。
“你要答应我,指点我儿子学习,他不听我的,你考虑全县第一,我想你能教得了他。”周彩霞继续提条件。
“行,只要你不心疼,啥样的孩子我都管得了!”徐永再次答应下来。
“我要把我妈带在身边!”周彩霞第三次提出条件。
“不行!这件事没得谈!”徐永板起脸来,火气再次上涌,又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脚。
“你跟她说话,踢我干啥?我告诉你,周彩霞和她妈天生就是扫把星,在谁身边就害谁!”男人叫起屈来。
徐永看向周彩霞,目光里充满了怒火。
周彩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喃喃自语起来:“这废物说得对,我和我妈就是扫把星!我活了二十几岁,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周彩霞口吐白沫,两眼一翻,直接瘫软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