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远却在想:“小姑娘口中的哥哥,必定来历不凡。”
“甚至,可能是江湖中有字号的人物!”
王夫人问:“你哥哥是……”
陈子灿和王知远同时咳嗽一声。
陈子灿道:“坐稳,咱们要上路了!”
王知远却道:“妹子,我有点儿累了。”
扣儿刚说:“我哥哥也姓王呢……”
听到陈子灿咳嗽,立刻住嘴。
她也知道,这对夫妇,好像跟官府有些关系,哥哥的身份,不能随意泄露。
王知远却立刻心中雪亮:“她这位哥哥,看来多半是个忌讳。”
王夫人听到丈夫咳嗽,也知道,必是这句话有些不妥。
但她心里笃定,扣儿和陈子灿,都不是会害他们的人。
王知远有伤在身,受不得颠簸,陈子灿赶着马车,缓缓而行。
直到红日西沉,才走到河内县城外的岔路口。
扣儿高兴地叫起来:“到了,到了!”
陈子灿温声道:“王夫人,我们在这里看个朋友,天色已晚,你们要不要下来吃碗面?”
扣儿拍手道:“姐姐,大哥,你们都下来尝尝吧,这里的牛肉面可好吃了!”
王夫人推开车门望了望,笑道:“多谢你们。”
“那大哥,咱们也下来吃面吧,这里挨着城门,晚上就在河内县住下。”
王知远低声应了。
陈子灿就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帮着搀王知远下车。
没走几步,扣儿就指着柿子树林后面的店招:“到了!”
“姐姐,你看,就是这里……”
刚走下路口,柿子林后面传出一阵哄笑:“五弟,又是你输了。”
“这次不可耍赖,快喝了喝了……”
王知远忽然停下脚步,脸上微微变色,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王夫人更是花容失色,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颤声道:“是,是他们?”
那边有人高声道:“喝就喝!”
“只是,喝完了可得依我,这次,咱们换个酒令,这个不好玩……”
众人又都哄笑,听起来不下七八个人。
王知远脸色铁青,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低声道:“咱们过去!”
王夫人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一颤,指节有些发白:“大哥……”
王知远不语,慢慢朝前走去。
陈子灿和扣儿相视一眼,跟了过去。
这位王夫人相貌美丽,性格也很爽快,一身武艺更是惊人,却对那边的几个人畏如蛇蝎。
难道,王知远身上的伤与他们有关?
能伤得了王知远的,想来必不简单。
不知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仙,梁丘钜夫妻有危险没有……
心里想着,不禁有些担心,快步跟了上去。
转过路口,就看见柿子树下,两张木桌拼在一起,八个年轻人围在四周,正在猜拳行令。
上首那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
一身衣饰华贵整洁,双眉英挺,斜飞入鬓,眼睛细长,神光内敛,像是个翩翩俗世佳公子。
其他人大多二十来岁,都是锦衣软帽,意态不凡。
长相有俊有丑,但个个英气勃勃。
只有坐在末位的,是个面容稚嫩,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样子有些腼腆。
王知远缓缓走来,经过他们身边,并不停留,自顾自,在旁边一张桌子前坐下。
那些人却自他出现,就停止了说笑。
眼睛盯着他的身影,目光中有的疑惑,有的轻蔑,有的郑重……
陈子灿和扣儿担心梁丘钜,直接走到房门前,叩门道:“梁大哥,嫂子,你们在吗?”
过了一会儿,刚准备再敲,梁丘钜拉开木门,露出头来。
见是陈子灿和扣儿,脸色由凝重变成欢喜:“子灿,扣儿,你们来了啊。”
“来,快进来,小莲,看看谁来了……”
陈小莲也快步从里屋出来,一把将扣儿搂在怀里:“扣儿,你来看嫂子啦。”
“哎呀,才多少时间,这姑娘越长越俊俏了!”
扣儿摸摸陈小莲的肚子:“嫂子,你什么时候生小宝宝啊?”
“扣儿帮你带好不好?”
“外面那个姐姐,她的宝宝可喜欢扣儿了……”
梁丘钜伸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王知远夫妇,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陈子灿笑笑:“路上认识的,叫王知远,据说是泰州名捕,似乎江湖上名头不小。”
梁丘钜一愣:“王知远?是他?”
他看着陈子灿,点点头:“何止是名头不小。”
“他在北方三大名捕中排名第二,出了名的难缠,被他盯上的,不死不休。”
他叹了口气:“不过,三大名捕中,他的名声,也是最好的。”
“办案从不牵连无辜,手下所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所抓的,都是有罪之徒。”
“可是,也是最难打交道的!”
“他这人认死理,眼里只有国法,没有人情!”
陈子灿想到王知远身受重伤,还主动揽下马贼劫军饷的事情,似乎,跟梁丘钜所说的不太一样啊!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叹息。
坐在上首的那人幽幽地道:“名捕王知远,果然名不虚传!”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又追到了这里……”
王知远声音嘶哑:“只要是你触犯了国法,王某但凡有一口气在,必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呵呵,大言不惭!”
“你跟我五哥较技,中了这一记洊雷掌。”
“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你当场就得送命,怎么好意思继续死缠烂打?”其中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叱道。
上首那人笑道:“七弟,不要无礼。”
“对王名捕,我们兄弟都是十分佩服的。”
“可是,这天下到处都是贪官污吏,民不聊生,单单只你一个守法护法,那又济得甚事?”
王知远抬头看着他,身体虽然有些佝偻,但目光坚定。
“就是因为,天下到处都是贪官污吏,知法犯法,才更需要有我这等人。”
“若是这神州大地,亿万斯民,人人心中都绝了护法守法的种子,肆意妄为,那岂不是成了人间地狱?”
上首那男子点点头,喟然道:“可是,你这种人实在太少了。”
“所以,才需要我等铲强除恶,替天行道!”
王知远冷笑一声:“替天行道?”
“生杀予夺,怎可出于私人之意,操于个人之手?”
“这与那些独夫民贼,有何不同?”
“你们不是天,在上,天是天之道,在下,天是国之法!”
座中有位留着髭须的年轻人笑道:“王捕头,我敬你是条汉子,一直留着三分余地,但你见识短浅,诚不如二尺童子!”
“所谓国法,无非人定。”
“而人非圣贤,各有私心,这国法,又怎可能完美无缺?”
“更何况,纵使国法公允,执行之人亦非圣贤,落到百姓头上,雨露也已化作冰雹。”
“你所谓国法,不过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