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康家,中堂正厅内,大娘子王若弗虽在喝茶之余,与自家姐姐和嫂嫂寒暄着,但也时刻注意对方的眼神和动作。
只见康姨母王若与,瞪圆大眼睛,大酒窝深陷的笑道:“妹妹呀,你家那两位女儿和三位儿媳呢?我们康家为我婆母做冥祭,这可是大事呀,我们这可是实在亲戚呐,她们都没说要来?”
大娘子王若弗,拿着手帕的手,一拍大腿,咧嘴笑道:“怎么会呐,这不是柏儿家的海氏,身怀有孕不说,还得帮我这做婆母的,照看小孙孙嘛,枫哥儿家的余氏,刚有身孕,前两天,余老太师家,还过问了呢,我怎敢让她妄动呀。
小七家的张氏,在坐着月子呐,墨儿和明儿,都有身孕,我就没叫她们,再说了,墨儿如今这身份,呵呵,我是真叫不动哇!明儿是头胎,姐姐你不是与顾家的秦太夫人交好吗?这事儿,你还来问我?”
说着,大娘子王若弗一变脸,既显得姐姐与妹妹生份了,又显得姐姐你这是明知故问,反正透着一份嗔怪在里面的,你自己去理解呗,不卑不亢中,也不用处处我这做妹妹的,给你这做姐姐的留着颜面。
五姐姐盛如兰却摇头晃脑的接过话头,假笑道:“姨母,我与大姐姐,才是母亲所出,您的嫡亲外甥女,来都来了,您还挑理见怪的不成?
这亲疏远近的,您还没看出来?至于两位嫂嫂和七弟媳嘛,于我们盛家,那也算是两姓旁人吧?呵呵!”
可坐在五姐姐盛如兰身边的康允儿,故意嗔怪道:“呦呦呦,五妹妹,你这话说的,我可不乐意听啦,嫁到盛家的媳妇,还算是外人呢?
这话呀,你也就在我娘家说说,可千万别出去乱说,让汴京城的达官显贵之家,给你笑话了呀。这话一出,得让多少人心里不舒坦呐,舅母,您说呢?”
王家舅母没想到,这堂姑嫂、表姐妹俩,这是两句话,把我给绕进去了?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康姨母王若与,和大娘子王若弗,心想,这就是你们俩,教出的嫡女?
我的天爷呀,这是什么鬼热闹?一个嫁出盛家,依然娇惯,一个嫁入盛家,还敢在娘家,如此放肆的,含沙射影起长辈来了?
但王家舅母依然保持优雅的捂嘴笑道:“我这两位外甥女呀,都是牙尖嘴利的,依我看挺好,这在各自的夫家,不吃亏。
我这做舅母的,也放心啦,尤其是如兰,现如今这县主的名头有了,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的。”
五姐姐盛如兰眯眼笑道:“舅母您谬赞啦,这不全靠我家这侯爵弟弟帮衬着嘛,把我家官人那一个闲散勋贵,给压制一二的嘛!
否则呀,未必有嫁给那新科进士风光呢,这都是托家里长辈的福,如兰现如今,凑合着过呗,好在郡主府,外甥女我当家做主的,我家侯爷,惧内,就这点挺好的。”
五姐姐盛如兰,倒不是非要用话头,来填乎康姨母王若与,和王家舅母,当初搅乱她与王家表哥的婚事,五姐姐盛如兰的心里,就像吞了只苍蝇一般。
用盛长林的话说,这事就如同当年,齐国公府的平宁郡主,用认亲,挡自家儿子齐衡的婚事一样。我们盛家同意与否,那是我们家的事,但你们恶心我们,哼哼,一辈子都得让你尝尝这份苦果。
康允儿继续下一城,嘿嘿笑道:“咱们盛家挺有意思呀,姐姐妹妹嫁去的夫家,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惧内,而嫁进盛家的媳妇们呢,还一个个温婉贤淑的很呢。”
大娘子王若弗,半回头的笑道:“允儿呀,姨母替你两位嫂嫂和弟媳,谢谢你的夸赞了呀,但姨母我呀,绝对不提你自夸的事儿,长梧那头,我们帮你瞒着喽,怎么样?姨母对你好吧?”
康允儿把头顶在,大娘子王若弗的肩头上,眉开眼笑的说道:“姨母哇,还是您疼外甥女我呀,咱们可别让两位嫂嫂和七弟媳,给看出来了呀,回头让她们说嘴咱们娘俩,可就不好了呦!”
大娘子王若弗,用手指点着康允儿的额头,咧嘴笑道:“你个机灵鬼,怪不得我那大侄子长梧,对你呀,无有不依的。
你婆母李大娘子,还时不时的夸你呢,抓紧喽,再给我们盛家大房,添几个孩子,这才是真格的。
长梧这次回来,就别让他总往外跑了,生意兴隆,什么时候赚钱,还不是由着你们?手里的活计,该放就放,又不是没有得力的人手?
回头哇,省得你婆母总写信来,让我这做婶婶的,去督促侄子,我这一手托两家的,容易嘛,你可是做当家大娘子的人喽,得有担当,别学你五妹妹如兰,一天天就知道疯玩儿的,这鬼闹鬼闹的,不让人省心。”
五姐姐盛如兰,被自家母亲说嘴,从来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只见她骄傲的撅嘴说道:“谁能跟我比呀,一次就能儿女双全,大姐姐华兰,二嫂嫂和三嫂嫂,得用好几年时间,才能与我做个平手呢。”
康允儿嘿嘿笑道:“今年争取再添一个吧,最好是女儿,我可喜欢女儿了,这点与七弟弟长林一样。女儿家宠着,比淘气的男丁强多了。”
五姐姐盛如兰嘿嘿笑道:“没事儿咱们就回集英巷那边儿,那里呀,有女儿家的仙气儿在,据说,上一任主人家的那个伯爵,有八位女儿呢,回头我就回娘家,不信求不来,再说了,两位嫂嫂和七弟媳,都顺利生产,我得多沾沾喜气呢。”
大娘子王若弗撇嘴笑道:“你回娘家,也是屁股着火似的,就往小梅园跑,你是惦记你的熊猫了吧,别说的自己跟多孝顺似的,我与你父亲,才不信呢,你祖母更不信,家里属你最闹,跟你弟弟小七一样。”
看着盛家的当家主母和自家女儿,外甥女加侄媳妇的如此和睦,康姨母王若与,和王家舅母这个眼气呀,再看看康家和王家的嫡出子女们,好像根本就差着节气一般,真不知道,盛家这是拜的哪位道君菩萨呀,年年烧的哪家的头柱香呦。
王家舅母,眼珠一转,呵呵笑道:“妹妹呀,听说,你家长柏,今年还有望升迁?那个庶子长枫,手里也压着政绩?这你们盛家的两位儿子,都快超过我那妹夫了吧?”
大娘子王若弗心想,你们到底要打什么主意?一下问俩?还带上自家官人盛纮?这么个试探法?我还真一时间,摸不准你们两家的脉了呢。
只见大娘子王若弗呵呵笑道:“柏儿去年,才算正式走完吏部流程吧?还升迁?那不能够,我也没听他们父子俩说起过,我家官人,也未曾提过。
至于枫哥儿嘛,那哪是庶子呀,他记在我的名下,嫂嫂,王家的那些庶出,不也记在你名下吗?对外,他们不也以王家嫡子自称嘛,姐姐家也是吧?
呵呵,咱们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最好养成习惯,这汴京城讲究这个,我这也是在汴京多年,硬生生学来的。
嫂嫂你这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吧,这要是参加达官显贵家的宴请雅集什么的,可别说顺了嘴呦,回头再让人家,笑话咱们太师府,得不偿失呀!”
康姨母王若与,拧着眉毛,嘴唇往后收着,大酒窝不笑时,也尽量深陷的说道:“妹妹呀,你这也太谨小慎微了吧?怎么?你怕得罪你家那两个?哼,也是,毕竟,你家那位‘小经略’,与桓王妃是一母所生嘛!”
五姐姐盛如兰撅嘴冷哼道:“康姨母,我家兄弟姐妹们,最忌讳说这嫡庶论的,从小到大,我们只知道,大家一起疼最小的弟弟。
之后我们盛家这位锦南侯,也护着我们这些哥哥姐姐们,别的不说,当初,三哥哥和四姐姐的婚事,也算是我们盛家锦南侯,给谋来的,只是没想到,四姐姐墨兰能得封王妃罢了。
三哥哥长枫也不差呀,一个二甲末名的进士,一步步的,从一个朝请郎,到现如今的布政使,起点嘛,可能有点儿低位高配了些。
但现在看,这科考的玄学名次,真真的是不错。要不我家侯爷,怎么只去我们盛家,听了父亲和三哥哥讲了一次科考要点,就也中了个二甲末名呢?
估计下次科考前呐,还得有无数科考学子们,来拜苏曾盛的码头呢,沾沾庄学究书孰的西席仙气呢!”
康允儿瞄了一眼对面,自家吊着胳膊的嫡亲弟弟康晋,一脸的嫌弃,之后她玩味的笑道:“哎呦,五妹妹,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早告诉我一声,你家这书孰仙气的事呀,现在晚了,你长梧哥哥,再想科考,也来不及了呀!”
五姐姐盛如兰眯眼笑道:“多赚钱财也是好的,回头让大伯母将你家儿子,带过来呗,回头入书院去学,也是一样的,你是不知道,三嫂嫂余嫣然娘家为主导,余老太师的嫡传弟子们,在北境起了一座,比白鹿洞还要气派的书院呐。
听说,还有女子书孰呢,是二嫂嫂海家那头出面承办的,将来我家孩子也去,说不定,十几年后,连自家儿媳妇,和那未来女婿,都顺便给你领回来了呢,那可都是书香门第的子女呢。”
之后,正厅这边,以科考学子,又起了新的话头,生生的,把王家和康家嫡子庶子们仕途,给堵了回来。
偏厅内,王家老太太,瞄着盛长林和大姐姐盛华兰姐弟俩,虽能听到他们在谈话,但她毕竟上了年纪,真真的听不真切,只见她眯眼笑道:“亲家母,你家这些孙儿孙女们,都挺好的,老婆子我呀,是真心的喜欢呐。
尤其是这位盛家小七郎,就说我们王家此次回京吧,我这小女儿帮忙安排一切,妥帖的同时,老婆子我呀,也收到了这小外孙的孝敬,真真的没想到哇!”
盛家祖母怎么会听不出来呢,盛家一大家子血脉骨肉,与她并无关系,王家老太太,这是小小离间计呀。
可王家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大娘子王若弗表面上,帮娘家安排在京事宜,都是受盛家祖母指派,婆媳俩,密谋了两天。
最后盛家小七郎盛长林,本着破财消灾的心态,将一堆北境二等货色的特产,全部送往王家,给自己嫡母大娘子王若弗,大大的体面,且不用动祖母和嫡母的体己钱,但这,在汴京城的达官显贵家眼中,已然是大大的手笔了。
尤其是那软玉和翡翠,那些在盛长林眼里,种水一般的,再加一车盛家产出的,侯爵制式的瓷器全套用具,酒器,茶具,杯碗盘碟,和几件汴京城纨绔们都千金难买的磨合乐,给了王家体面。
在人情往来上,盛家这几年,一直本着,盛家出来的东西,不说仅次于皇家,但绝对不输给任何老牌勋贵之家。
可用盛长林自己的话说,漕运陆运,外加北境边疆和滇州特产,在汴京城这边,算是稀罕玩意儿。
就别说云南的翡翠和西北路的和田玉了,外加这盛家瓷器,可盛家在这几样东西里,都占着份额呢,自家人挑剩下的,送礼都算上好东西了,打的就是个地域差异。
更别说那大理段氏,为感谢锦南侯盛长林,一封密信上说,可安排段氏子弟故旧亲朋,进滇州经略府和西南司为官,人家段家弄了两万私军,直接开赴南方诸小国边境,配合大宋边军厢军,打了一场小胜仗。
回头就送了盛长林三座茶山,这还不算以前送的,这茶叶一出,盛长林在汴京这边,弄了茶引,直接发往北境和西北路,乘着漕运陆运的东风,西域的猫眼石和宝石一换,汴京城的纨绔们手里,又有的风靡一时的新物件儿了。
为此,连五姐夫元季常和长梧哥哥都得了实惠,长梧哥哥曾言道,“如若七弟弟一心做那商贾,估计我最多就是你手下的一名小货郎罢了。”
五姐夫元季常一脸坏笑道,“如若早认识七弟弟几年,这钱财赚的,能多出多少个,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来呀!”
而再说回康家,偏厅内,盛家祖母呵呵笑道:“亲家母,我们盛家,属这小七的性子最跳脱,但也属他最为孝顺,回头哇,我们这把老骨头,多活着年,看着这皮猴子呗,还能怎样?
你那女儿,小七他那嫡母宠溺他,哥哥姐姐们,都疼他,他父亲呢,管不了,可不就得咱们这做长辈的,帮忙看护着点呗。
反正就是,老婆子我,多念叨那小孙媳妇几句,还好,人家张家姑娘,不心烦,一起拘束着小七,估计再过几年呀,他的孩子大了,也就不淘气了。
没办法,儒家书香门第,出了个道家弟子,他师父太国舅,眼珠子似的娇惯他,他师母太国舅夫人,更是对他,说不得,骂不得的,还好,这小七,有他几位姐姐们,时不时的,帮忙管束一二,轮着班的来呗,呵呵。”
王家老太太,眼里冒光,呵呵笑道:“亲家母,那我做外祖母的,想疼疼这外孙,你不会不允吧?”
盛家祖母没赶紧接话头,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汤里的茶沫,舔了舔嘴唇,抿了一口茶,刚要说话,可盛长林惊呼道:“大姐姐,二哥哥长柏,这是要提前行使,我盛家家主之权了?
怎能这样呢,我说最近,他怎么与我那老岳父,英国公张老将军下了朝,就叙话的,弟弟我听父亲说起过好几次了,我还以为那是,打听我家大娘子的近况呢。
哎呀呀,我们盛家祖训,怎又添了一条呢,四十岁无嫡出,才可纳妾?这分明就是针对弟弟我的嘛,二哥哥也真是的,他惧内海家嫂嫂,非要照抄海家祖训做甚,他宠溺自家大娘子,可这回过头,就坑死弟弟我了呀。
弟弟我这,刚说通我家大娘子,还要赎买个花魁行首呢,哼,看来弟弟我,又是空欢喜一场喽!”
大姐姐盛华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想,这刚说到我家女儿庄姐儿,养的西域猫,逗的小猎犬呢,怎么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大段说辞呢?
可盛家祖母假装皱眉头,训斥道:“小七,不可胡闹,你二哥哥,是为了咱们盛家,你虽为侯爵,但你自己也说,盛家只有盛小七,没有锦南侯,难道你要质疑你二哥哥长柏,这未来的盛家家主不成?
你父亲年纪大了,况且,朝中之事,他本就吃力,有你二哥哥心疼你父亲,你这为人子,做弟弟的,不说替他们分担一二,还有你说嘴的份儿?看来回头,还得让你家大娘子,再给你加加管束。
哼,还要赎买花魁行首呢,你忘了,你可是诗书传家,文官清流的子弟,书香门第出身的进士,先帝钦点的探花郎,回头再信口开河,官家面前挂了名号,就有你好看的喽!”
盛长林一脸委屈,略带娇惯的起身施礼,讪讪的说道:“孙儿,多谢祖母教诲,定当恪守复礼,以我盛家祖训为立身根本,做个纯臣,不累及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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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马枪:
盛明兰:看来这弟弟,受我影响不少呢。
多年后,李清照:我有偶像,是一对像太阳一样的姐弟,锦南侯与永嘉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