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康家,中堂偏厅内,盛家祖母和盛长林这对祖孙俩,一唱一和间,硬生生的将王家老太太的话头,给堵死在半截上,大姐姐盛华兰看着自家外祖母阴沉的脸色。
这才明白,敢情这小七,一直听着祖母她们之间的话呀,这个说法好,抬出书香门第的新祖训,还将一切顺势推给二哥哥盛长柏,这样的话,王家康家一定不会去触霉头的。
否则,就是得罪了与王家康家有血缘的,最有出息的孩子,顺带着,连海家都得罪了,那二嫂嫂海朝云的嫡亲哥哥,现如今,可是吏部郎中,专管官员任免考评的,将事情再归回到原点。
按盛长林以前的个性,定会追问王家老太太,这位便宜外祖母,到底要如何疼疼自己,但盛长林脑中飞速一想,不能问,毕竟,以后几家得来往呢,这不像齐国公府,可以按老死不相往来那样去得罪,将一切可控,才能达到进退有度的结果。
可中堂正厅内,王家舅母,给了康姨母王若与,一个眼神,在对方极力皱眉下,康姨母王若与,还是硬生生的开了新的话头,只见她一脸假笑道:“妹妹呀,先前,咱们娘家没进京之前,我不是说过,咱们王家,想与你们盛家,做一门亲……”
大娘子王若弗赶紧接过话头,笑呵呵的说道:“好哇,这事可以,正巧,我们盛家三房四房,有一堆正值婚配年纪的哥儿,长松,长楼,长梁,不过女儿家基本都出嫁了,剩下几个五六岁的,我就不提了。
嫂嫂要将哪位侄女,领出来相看相看呀?我回头就给我们三房四房去信,这事呀,我还是做得了主的。别看我只是我们盛家二房的当家主母,但我这现如今,我有诰命在身,他们都得听我的呢!”
盛家三房?四房?王家舅母和康姨母王若与,对了眼神,心中一股子不情愿。
王家舅母,一脸假笑道:“妹妹呀,这我们两家做亲,何必舍近求远呢?更何况,那盛家三房四房,我们也不了解不是?
呵呵,依我看,你家锦南侯府,就不错,况且,锦南侯这一支,在你们盛家,至关重要,这人丁,自然是越兴旺越好了呀,呵呵。”说着,王家舅母看了看康姨母王若与,想让她再加加码。
可五姐姐盛如兰却冷笑道:“舅母哇,您有所不知,我们盛家现如今,当家主母虽是母亲,可二哥哥长柏与三哥哥长枫,娶的都是书香门第的嫡女嫡孙女的,那规矩,多了去了。比之我们盛家,更胜一筹不止呢。
而我们盛家这说来奇怪,姑嫂弟媳和睦不说,这妯娌间,更是要好呢。七弟媳张氏,虽是武将勋贵之家出身,但人家可是英国公张老将军家的独女。
用我家嫡亲嫂嫂海氏的话说,日后,父亲母亲百年之后,锦南侯府,那就是我们盛家七房,母亲这做婆母的,怎好越俎代庖,多多干涉人家呀。
万一弄得英国公府,一个不高兴,母亲这诰命夫人,在人家老牌勋贵眼里,可真真的不算什么呀。况且,人家英国公夫人的娘家,与太后大娘娘有亲,万一闹出了嫌隙来,我家锦南侯,那这最大的靠山可都没了呀。
这后党外戚的,本就不好在朝堂行走,万一弄得连太国舅府,都夹在中间,不就得让我家侯爷,去太国舅夫人,他嫡亲姨母面前,来回周旋嘛。
再者说,我家侯爷那个浪荡性子,在这汴京城的达官显贵眼里,就如那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最后,我们夫妻因娘家的事,再闹个和离?我被打发回来,到时候,舅母您养着外甥女我吗?”
大娘子王若弗,这才接过话头,讪讪的说道:“可不是嘛,不能因小失大呀,我虽有诰命在身,但在几家姻亲面前,还真算不得什么!
唉,儿女婚事,得嫁勋贵高门也好,娶了公侯世家的贵女也罢,真真的高攀上了吧,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苦了这些做儿女的,还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嘛,说了算的,得罪不起,说了不算的,也如履薄冰一般。
好在,他们各个都有儿女傍身,我与我家官人,百年之后哇,也闭上眼喽!”
康姨母王若与,心里这个气呀,这会儿,你们母女俩,一唱一和的,不谈你们盛家嫡庶论了,怎么又分亲疏远近了呢?
你家那扬州府的小棺材子,盛家小七郎,你王若弗,宝贝疙瘩似的疼爱,养了这么多年,你还做不得他的主?
王家舅母眼珠一转,呵呵笑道:“妹妹呀,这是我与你哥哥,没考虑到你的难处,嫂嫂我在这里,给你告罪一声,如儿可是我与你哥哥,嫡亲的外甥女,我们这做长辈的,怎能让孩子做难呢。
不如这样,你们盛家也没有未订亲待嫁的女儿了,为保她们一个个的,在夫家的地位稳固,不如将王家康家的女儿们,送进你那四位姑爷府中去,嫡庶,随你挑,日后有了子女,都记在盛家女儿名下。
妾不妾的,咱们关起门来,自家知道,对外,给个侧室的名头,日后哇,在这汴京城里,我们三家一体,反正,也没便宜外人嘛,呵呵。
难道你还能看着,你的那些外甥女们,日后嫁去的夫家,都上不得台面?她们在夫家受苦,你这做姨母的,脸上也无光呀,你说是吧?”
这下子,连平日里,一直都有主意的大娘子王若弗,都一时间,没了应对之法,五姐姐盛如兰和康允儿,嘀咕了小一会儿,也同样帮不上忙了。
因为这涉及到好几家呢,且与盛家关系,淡了一层,没有往盛家后宅送,而是三家勋贵,一座王府。
估计,这次挡了回去,再谈就是,盛家大房那两位女儿的夫家了,太医令府,国舅府,这退而求其次的,真没法挡,你还得从中撮合,否则,一定落下了被说嘴的时候。
而大姐姐盛华兰和盛长林这对姐弟俩,自盛家祖母和盛长林这对祖孙俩,挡了王家老太太的话头之后,他们可是时刻关注着正厅这边的谈话。
只见大姐姐盛华兰,娉娉婷婷的从偏厅走出,三十许的年纪,比之王家康家那些,未订亲待嫁之身的嫡女庶女们,都要美艳上三分呢,这盛家大天仙的美誉,果然名不虚传。
大姐姐盛华兰,眉开眼笑的,坐到了大娘子王若弗身边,好奇的问道:“方才听着舅母的话头,想将康家王家的女儿们,送进咱们盛家女儿的夫家去?母亲,可有此事呀?”
大娘子王若弗心想,我这做母亲的,都没敢接这话头,华儿你硬生生的往上送?你这是何意呀?
可大娘子王若弗,发现嫡长女用小手指,勾着自己的衣袖,往后拉。大娘子王若弗用眼角余光,看到自家老儿子盛长林,她这才心中安定,这定是大女儿和老儿子,来给自己解围来了,还先来个抛砖引玉,后面是引而不发,至少是两手准备,她心中有数了。
于是乎,她呵呵笑道:“是啊,你舅母,想做个大媒,这不,想让你的那些表妹们,去给四位姑爷,做个侧室……”没等大娘子王若弗说完。
大姐姐盛华兰捂嘴笑道:“这是好事呀,不过嘛,咱们几家,可得好好谋划一二,别好心办了坏事。
要我说呀,这首先,四妹妹墨兰,这桓王府,送不得,毕竟,四妹夫桓王殿下,是宗室,更是官家嫡子,现如今,有了开封府尹的身份在那摆着呢。
如若贸然行事的话,定会惹官家不喜,更别说,皇后娘娘说不定,早就给桓王殿下物色好了呢?
况且,五妹妹虽有县主封号,这里面,自然有五妹夫家郡主府的功勋情谊在里面,她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嘛,不可恃宠而骄,连带着,这两家,都送不得,否则呀,日后说不定会被闹出个什么乱子来,回头我们补救,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呢。
至于六妹妹那里嘛,毕竟,人家大着肚子呢,一切等六妹妹生产之后,再说呗,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迟的,总之,肉烂在锅里就好。
那就,都送去我们忠勤伯爵府吧,正好,我家官人文绍,在北境边疆,我这还不放心呢,不都说男子汉大丈夫的,喜欢那三妻四妾的嘛,先往北境巡抚衙门,送足七个,我倒是省心了呢。
还有就是,我们袁家大伯兄袁文纯,如今是鳏夫啦,他家大娘子病故,我家公爹,总是念叨着,伯府现如今,没有当家主母在,我这位嫡二子家的大娘子,也做一回主。
给大伯兄续了弦呗,连同侧室妾室的,同样来上七位,都给他添置齐喽,开枝散叶嘛,说不定,百年之后,我这在袁家祠堂的香火供奉,最为旺盛呢,好事成双嘛。”
五姐姐盛如兰眼珠一转,立马接了大姐姐盛华兰的话头,笑嘻嘻的说道:“姨母,舅母,瞧瞧,还得是嫡亲外甥女会办事吧?我家大姐姐,最为聪慧,想得也最为妥帖。
正巧,后天就有去往南北的厢军大营,即将开拔,我让我家侯爷,和七弟弟,给自家表妹们,安排妥当,还劳姨母和舅母,给她们收拾行装吧。”
十四位?哼哼,这是要将王家康家的嫡女庶女们,连锅端了去吗?王家舅母和康姨母王若与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想,这想着自家女儿攀高枝儿,留在汴京城内,日后也是一方助力,还能得了盛家和几家勋贵的好处。
可这所谓的好处,不是要将自家女儿们,一起送到北境边疆去啊?那袁家大郎袁文纯,如今还在滇州牢城营呢吧?这是去嫁人吗?这分明是,上赶着去发配之地受苦哇!
再看看这两位盛家嫡女,这一个个的笑靥如花的,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盛家嫡长女盛华兰,这盛家大天仙,要渡康王两家的女儿们这一遭?
泰成县主盛如兰,这做起自己夫君和七弟弟的主,张嘴就来,随厢军大营开拔?万一遇见个流寇匪患还好说,到了大宋南北两端,遇见个战事,哪个还有命回来呀?
而盛长林一副好人样,笑眯眯的,从偏厅走出来,慢慢的说道:“康姨母,王家舅母,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哇,而且我们得好事快办,快刀斩乱麻。
别让忠勤伯爵府袁家,反应过来,我家大姐姐,在这里可是担着风险呢。万一走漏了风声,这好处,让别家得了去,回头哇,我们盛家可找补不回来的呀!”
康姨母王若与,心中一惊,她可是在汴京城里,不止一次听说,盛家小七郎盛长林,这笑面阎王的名头,估计这要是将康王两家的女儿们送走,也许此生就是最后一面了,还有什么好处可言?一年弄死一个,都算是好的。
就怕是此生无回汴京的可能,两地战事,抛开不谈,就说北境苦寒与南方瘴气,一年半载能熬过去,都算你身子骨硬朗。
康王两家,这身娇肉贵的女儿家,能比得过那南北两地的,边军厢军不成?不行,此事还是作罢了吧,宁可将自家女儿,嫁个落魄的,进京赶考的举子,都不能让此事成呀!
王家舅母还试探的问道:“华儿,不如等你家文绍,再次回京述职,再论叙此事?再者说,不是舅母说你,你虽现如今,在这忠勤伯爵府掌家,但不可万事出头,你个做弟媳的,怎能为大伯兄,考虑续弦纳妾之事呢,于理不合呀!
袁家的事,作罢了吧,你家文绍,这,这……”说着,王家舅母看向康姨母王若与。
康姨母王若与,心领神会,大眼睛圆睁,大酒窝深陷,呵呵笑道:“文绍这孩子,姨母我呀,看着你们夫妻恩爱,纳不纳妾的,你们这嫡子嫡女的,都有了,呵呵,不急于一时。
再者说,你的这些表妹们,回头姨母我与你舅母,再斟酌一二。万不可,头脑一热,就匆忙做决定了呀,呵呵,再说了,王家刚刚进京不久,回头各家各府的宴请雅集,都走走呗,万一有其他的呢?呵呵,嫂嫂,你说呢?”
王家舅母赶紧呵呵笑道:“就是,就是,万一有合适的呢,让她们自己选去呗。我看妹妹家这些女婿呀,就挺好的,不都是先相看一番,回头行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也许呀,我们不操心,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呢。”
大娘子王若弗挑着眉毛,憋笑道:“可不是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者说,下次科考,还有新科进士学子们呢,上两科的,都看看呗!
我们盛家当初,不也是这样嘛,要说没着落,都在那慎着,要说有着落,说话的功夫,一连串的婚嫁,到时候,姐姐和嫂嫂,可就有的忙喽!”
大娘子王若弗的话,让王家舅母和康姨母王若与二人,心中可算是长出一口气,之后康家宴席,虽一团和气,但总是带着一丝诡异。
而康家主君康海丰,听到盛家人说起,他的庶女康兆儿,如今已然嫁去宥阳老家,盛家大房,盛维大伯伯家的李大娘子,娘家的一位庶出侄子。
李家小哥儿新婚燕尔的,直接带着新婚妻子康兆儿,去了滇州,据说,直接买了一座茶山,与盛长林的茶山比邻,段家在那头,多有照顾,估计以后,在那边,开枝散叶,好不快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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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马枪:
康兆儿:我给表姐盛明兰那一跪,不亏,我家官人,还不嫌弃,我脖颈上的伤疤呢。
李家小哥儿:可不,在这边,我偶遇什么,秦红棉,阮新竹,甘宝宝,刀白凤的,都从来不侧目。我家兆儿,更是对我情深不能自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