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娜被陈梓萱的气势吓住,默默地走回到原本的位置,一双无助的眼睛望向何靖峰。林依凡则镇定许多,淡然直视陈梓萱的目光,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坐在观众席上的陈智轩看出陈梓萱是冲着本社两位新人而来,不动声色地悠悠问道:“莹雪这舞应该练得有些日子了吧?”说时便看向了林翰文,林翰文也是一派祥和之色,笑着回道:“是啊,莹雪为了集会上跳这支舞日日训练从不懈怠,确实辛苦。”
陈智轩默然点头,朝会场中央脸色已变的沈莹雪温和说道:“莹雪,请继续吧。”
音乐再次响起,沈莹雪瞬间投入,便如刚才种种从未发生过一般,曼妙舞姿,依旧引得阵阵掌声。
林依凡总算松了口气,倒是身旁站立的何靖峰仍旧是一副肃然警惕之色,连同林海一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而冯丽娜,见陈梓萱被师父忽略后再无一言可发,顿觉有人撑腰,便不把陈梓萱当回事,直接得意洋洋地朝着会场后门走去。
曲终舞毕,沈莹雪在热烈掌声中朝着各方行礼,望向师兄陈泽城时,却发现他的目光紧盯在会场的后门上,焦虑而忧心。
此时,林依凡已经从后门追着丽娜跑出去好远,叫她不听,唯有赶到她面前,她才站定,一脸的不屑,轻吐了一句,“我和他站得那么远,想说句话都不行,唯有这个办法了。”
“什么?”依凡诧异,原来这样离去竟是为了吸引陈泽城注意。
“依凡,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边待会儿。若是他真的在意我,他一定会过来找我。”
“可你们认识时间还短,这样的考验未免太不理智了。”
“你不懂,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他若是在意我,会来找我的。”丽娜依旧坚持。
两人在外面聊了一阵子,何靖峰和陈泽城便赶了过来。丽娜望见陈泽城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就闪过一丝犹疑的光,稍稍侧目看向依凡,语气坚定地说着:“依凡,你先回去吧,我和师兄有话要说。”
依凡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只记着前不久的误会,想都未想便照她的意思行事,不想却被陈泽城拦了下来,“等等!”
依凡诧异望向他,心里却因感受到冯丽娜从背后盯紧的目光而心慌不已。
“先不要回去,里面情况有些复杂。”陈泽城目光诚恳而急切,看得依凡越发紧张。她甚至不敢想象丽娜的脸色该有多么难看。
“情况复杂?怎么了?”丽娜说话间也走到了跟前。
“你们集会开始后都出过会场,观看时也不够专心,现在被陈梓萱抓住不放,非要你们上场比试。”
“这就是陈梓萱的一面之词,我们不承认便是了。”丽娜一脸的满不在乎。
“不是她的一面之词,我注意到了,别人肯定也注意到了。矢口否认可不是好办法。”
“陈师兄注意到了?注意到谁?依凡先前出去过,你注意到没?”
“当然。”
林依凡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紧张不是来自于陈梓萱的刻意刁难,而是丽娜与陈泽城对话中的潜藏交锋。
“丽娜!你出来做什么?”何师兄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我就是想上个厕所。师兄怎么不问依凡第一次出去做什么?”
“她是因为紧张,你去个厕所用跑到这边吗?会场侧面出去就是了。”
“我第一次来又不了解地形。再说,她是新人她紧张,难道我就不紧张吗?”冯丽娜说着不禁委屈起来。
何靖峰本就不了解女人的情绪起伏是常态,见丽娜红了眼圈,便有些慌乱,“好了,先进去吧。”
三人回到会场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却都刻意压到最低。何靖峰毕竟在社里多年,很快意识到了在他们出去的过程中,陈梓萱的刁难一定未曾停止过。
“那我来应战吧!”李悦微微挑起眼睛紧盯着陈梓萱的方向说道。
“怎么?我让新人历练一下不好吗?你凑个什么热闹,你应战?你应战难不成让我上场?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这种集会本来就应该多给新人机会,你抢什么风头。”陈梓萱愤愤地说。
何靖峰见情势不妙,递了个眼色过去,李悦便是心有不甘,也还是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梓萱,新人历练一下确实有很多好处,但她们才入社两周,还没学会什么本领就在训练中受了伤,今天确实没法上场,不如下次吧。”何靖峰语气难得柔和,倒像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刻意放低了身段。
“林依凡应该可以吧?早上刚来的时候,我们还在操场上见过,没见她有什么行动不便的地方,不会是随便编个理由就想蒙混过关吧?”陈梓萱冷冷的目光又一次在林依凡的脸上聚焦。
“她上不了场,依凡和丽娜都是在我们‘新风社’训练时受的伤,如果梓萱执意要新人上场,那便由我们‘新风社’的新人代替她们吧。”陈泽城的横空一句打乱了陈梓萱的阵脚,待她再要说话时,却被她师父陈嘉源接住了话头,“那就能上场的新人比试一下吧”。
陈梓萱见师父眼神中透着责备之色,不敢多言,只得静默退至人后。
陈泽城便按先前同何靖峰、严少军商量好的,提议新人进行站桩耐力比试,陈嘉源也都默许,众人便移至场馆后身的一片空地,那里居然真有数个木桩。依凡想起高中时,这片空地曾经是实验教学楼,她们的物理、化学实验课便是在这里开展的,而今,竟成了一片活动区域,单、双杠及其他运动器械一应俱全,想必如今体育课也不都围着操场转了,至少有部分活动是在这里进行的。
感受到春季特有的轻柔空气,人的身心都得到了舒缓,会场中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消失了。观看站桩的同时,众人的目光也时时被周遭的环境吸引,像是这所学校从未停止改变过一样,每一次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集会的后半程仍是依照原先的安排,各社社员轮番上场比试,陈泽城与‘新雨社’袁俊文的对战又掀起了小高潮,依凡本以为丽娜会比观看何师兄比试时情绪更加激动,没想到旁边却出奇的安静,余光扫过,只见冯丽娜木然的站立着,面无表情,似乎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丽娜,你怎么了?”
“这么多天没见过面了,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的感情还从未这么失败过。”
“才刚认识,还不熟悉,你的优点他都还来不及了解,这怎么算失败呢?”
“以前,我都不用太过主动,只要稍微给出些信号,男生就会主动追求我。怎么就他例外?”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嘛,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耐心等待吧,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呵,说得跟你会谈恋爱似的。我上一个男朋友可比他帅多了。当时全校的女生都羡慕、嫉妒我。我就偏要他在路上给我系鞋带,让他到宿舍抱我下床,我的室友都说我拯救了银河系才遇到这么好的男人,我却要让她们知道,我冯丽娜就是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依凡无言以对,毕竟以前上学时这样的女生她也遇到过,但没有一个可以成为朋友。女人的虚荣心多少都会有些,但强烈到这种程度,就不免让人诧异。谈及感情,本该围绕爱的话题,但从丽娜的表述中,她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虚荣心被满足的快感和唯我独尊的自私念头,这是依凡怎么都无法认同的。
而丽娜并没意识到她的听众已经有了不同的看法,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别的女生都给我的前男友送情书,为他织围巾,甚至托人将自己做好的便当送给他吃,我却不一样。我就是每天去图书馆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从不跟他说一句话,久而久之,他就注意到我了,他觉得怎么会有那么安静的女生,对他没有任何欲望,只知道看书。男人就是这样,吊吊胃口就上钩了。”
她将爱情描述得像是一场阴谋,一丝美好的悸动都没有,全部都是设计和布局。依凡不懂,那个男生带给她的到底是美好的爱情还是一份征服的自信。她更好奇,这样的招数冯丽娜为什么没对陈泽城用过,在她看来,冯丽娜对陈泽城可要主动很多,完全不是她所谓的吊吊胃口,倒像是全力以赴的直奔主题。这样想来,不禁问道:“既然这个方法如此奏效,你为什么不安静地等待陈师兄注意到你呢?”
“一看你就是没经验。不同人,不同的情势,要用不同的方法。我和前男友在一所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在他面前安静的呆着自然容易。陈师兄就不同了,他这种成熟男人很容易识破女人的小心机,你不想想每天多少女人等着吸引他的注意,我要是用同样的办法,未免太笨了。这个时候自然要主动争取,任何能与他独处的机会,我都不能放过。”
丽娜谈到爱情时那经验老到的口吻让依凡很不适应,她本就不认同丽娜的爱情观,更不屑于拥有她所谓的爱情经验。在她看来,爱情的基础是真诚,若是男人不真诚,她就感受不到安全感的存在,若是自己不真诚,她就体会不到全身心投入爱情的美好。所以,在她的爱情观里,没有真诚,其他都免谈。
在两人闲聊的过程中,集会活动悄然落幕,回程没有具体安排,众社员可以乘坐来时的大巴回社里,也可自行离开,依凡和丽娜便选择了后者。
两人各怀心事,途经操场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恰从大门朝着她们走来。
虽未看清面孔,依凡已认出那是郑浩天的身影,果然,他们又遇到了。不同于地铁站狼狈略带情绪的样子,今日的她娴静而平和,对他的出现竟还有了莫名的欣喜与期待。毕竟,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曾给予她难以磨灭的记忆,好的、坏的,烟消云散后堆积的灰烬还藏在她的脑中、心中。
“我们又见面了。”他声音中的激动和兴奋先于炙热的眼神显露在她面前。
“你来这边干什么?”她本可以更柔和些,只是丽娜在身旁,她反而难以抑制地语气生硬起来。
“和你一样,回母校转转。”郑浩天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今天行动自如了?”
“我一向……行动自如,我们转完了,你继续转吧……”她意识到自己也如丽娜一般期待着和他独处的机会,但每每机会就在眼前,她却总是任它溜走,甚至推它离开。她想她是害怕自己旧事重提,害怕听到自己认定的答案是真的。她宁愿抱着误会他的心情去看待整件事情,至少他留在她记忆中的美好会多一些。
“学校变了许多,你看到了吗?”这么明显,她怎么会没看到,他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她走。
“看到了,这所学校成长起来的人都变了,它也该变了……”
“我没变!”他对她的想念已漫过眼睛直达她的心。
“没变未必好,我变了……”她将心硬推到角落里,挤压得更为坚硬。
冯丽娜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大有文章,更是一步也不愿意移,期待着能探究出一个大秘密。
“你不愿意看见我吗?”他眼中的期盼蒙了层灰雾。
她没法违心说不愿意,但也不肯承认愿意,只好低下头静默不语。
“没关系,反正多年前我也是一样,自作多情……你不愿见我,也没办法,我想见你,我就要来见你。”他坚定地撂下此话,从她身边经过,一刻都未停留。
出了校门,丽娜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吧?”
“你觉得我刚才表现的是喜欢吗?”她不肯承认。
“你嘴上拒绝他,却也没有直接走人啊,还陪他费了那么多口舌,可见心里有他。”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我想,他的心里应该以为我对他厌恶至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