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带着万般怒火与不甘。
李琼睁开双眼。
秀发喷芳。
侧头看去,是张绝美的瓜子脸儿。
头上秀禾婚冠倾斜,胸前霞帔大开,露出鸳鸯肚兜下两抹傲娇。
再往下,锦榻上血迹斑斑。
李琼愣了愣,提起裤子,翻身坐在床边。
目光过处,红衾红罗帐,喜字镏金红烛成双成对。
外间,有个身穿喜庆红袍的高大男子趴伏在地上,没了动静。
鲜血从胸口处向外扩散,浸黑大片红色地毯。
李琼瞳孔收缩,记忆潮水般涌入大脑,头痛欲裂……
不久后,他缓缓睁眼,确定三件事。
一,咱穿越了。
魂穿到一个化名曹昆的肺痨鬼身上。
二,曹昆杀了顶头上司,大晋朝寿安县正七品县令高皋。
道具,正是那对混入酥身散的喜烛。
三,曹昆出损招,强行拿下新娘姜清晏的一血。
新娘子很美,肺痨鬼身子骨太弱,一口气没喘匀,挂了。
她才十六岁,真是造孽呐。
李琼脑海闪过前因后果,转身拉被子盖过胸口。
姜清晏仍陷在酥身散强力药效中,全身酥软无力。
她眼角泪渍未干,却抿紧红唇,杀意弥天。
“嚓,姜姑娘,你此刻心中定然想着等药力散去……嚓嚓,先杀我再自尽,以正名节。”
一句话咳两次,李琼满心苦涩。
别人穿越,好歹弄个小王爷小侯爷当当。
身边再标配一两个绝世高手型号奴才,不爽就砍。
捅破天也有老爹兜底。
最后,必须还要有个公主郡主啥的未婚妻,完美!
哪怕穿越成平民,再不济也有个系统啥的金手指。
轮到咱可好,除了一副病怏怏身体,啥也没有。
而且,还是杀官、霸占新娘子。
新娘子要与咱同归于尽那种。
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闻言,姜清晏眼中杀意更盛,更透出一股决然死意。
“高皋死在外堂,足迹未到床塌,你却失了身。”
“姜姑娘,你可有想过自己死了,大牢中的爹爹再背个女儿不洁自尽的骂名,要如何脱困?”
“……”
“高皋一死,县衙内便以我为尊,我先救伯父,来日再许你五里红妆百人仪仗,如何?”
按大晋规制,县衙除正七品知县,应设正八品县丞及正九品主簿。
可高皋为独揽大权,一直空置县丞一职。
曹昆经多场花酒攀交,以八百两银子为敲门砖,再助其勘破多宗案件,这才受其举荐,挤掉年事已高的老主簿,成功上位。
姜清晏杀意大减,眉头微皱:“此言当真?”
李琼肃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姜清晏神色一黯,轻轻点头:“那封火漆密信到底是何内容?”
入新房后,那封火漆密信被管家不顾私防,摆在外堂桌上。
随后,这曹昆带着书童入内拆信观阅,再以火烤之法重新封口。
退走后,红烛内不知何时被下了无色无味的强力酥身散。
等高皋喝得半醉的回来拆阅,不知不觉间酥软在座。
而后,便被推门而入的曹昆一刀穿胸。
李琼面色突沉:“姜姑娘,什么火漆密信?”
姜清晏心底发凉,慌忙摇头:“大人见谅,小女睡糊涂,看花了眼。”
李琼这才取出鼻烟壶,凑其鼻孔。
姜清晏但觉一股混杂药香的辛辣直冲心底,忍不住连打两个喷嚏。
酥软四肢因而恢复些力气,这便迅速起身收拾。
“阿蛮。”
李琼背对而立,轻声呼唤。
咿呀!
一个清瘦的白净少年推门而入,肩头扛个高大男人,却落脚无声,形若幽灵。
姜清晏震惊。
这瘦弱少年正是曹昆几乎形影不离的书童阿蛮,肩头那人却是府上阎管家,八品高手。
阿蛮进屋,自顾伪造起现场来。
高皋死去不足半刻钟,血未冷体未僵。
阿蛮抓起他血手,拽紧阎管家衣角,再拔出胸口短刀,扎穿阎管家咽喉。
阎管家血喷如柱,剧烈抽搐中猛的睁眼,下意识去推高皋握刀右手,却被身后的阿蛮死死控制住双手。
李琼静静观看,毫无波澜。
寿安位于大晋西北角,时有胡虏袭扰,杀戮不止。
融合过曹昆记忆,对眼前一幕有些司空见惯。
姜清晏也毫不惊惧,目光反复掠过李琼近在咫尺的脖子,犹豫再三,终究没敢动手。
外堂,阎管家抽搐渐止。
至死保持三手互握姿势。
阿蛮悠然起身,看向内堂,嘴角勾起冰冷笑容。
姜清晏下意识后退两步,以此避嫌。
曹昆故意站在身边,绝对是诱杀之计。
这恶贼刚逞完兽欲,现在又准备杀人灭口。
真是狼心狗肺之辈!
李琼转身,重重抽走她手上的染血白巾:“你可知如何说?”
姜清晏绷着小脸:“我因中酥身散靠在床边小憩,清醒时地上已然那样。”
李琼满意点头,抬脚走出新房,又小心翼翼绕开地上血迹,走向外堂门口。
中途,小风一吹。
忍不住嚓嚓连咳两声。
这该死的身体!
“公子……”
阿蛮目光掠过内室,杀机盈盈。
“我已答应娶她。”
“啊?你不是喜欢胸大臀肥的么,再说玩一次就得了,您还真打算娶回家天天玩呀。”
阿蛮掌心梭形飞镖在指尖旋转半圈,插入衣摆下的千层袋中。
二人说话间脚步不停,渐行渐远。
咯咯!
姜清晏差点咬碎贝齿,双拳攥得青筋分明。
气过之后,瘫坐床头,娇弱大喊:“快来人,有人谋害县主,来人啊,呜呜……”
内堂,几房妻妾闻风而动,随之呼天抢地的哭嚎声响成一片。
外院宾客纷纷寻去,随之彻底乱作一团。
五十步外的屋顶上,阿蛮耳朵耸动,缓缓摇头:“她未提及公子和我。”
李琼伏上后背:“走吧,回家,等人来报丧。”
阿蛮背着他,轻盈跳向另一幢屋顶:“公子,你真要娶她?”
李琼不答。
阿蛮哭丧着脸:“要娶你早说呀,害我当坏人。她没胸没屁股,就张脸儿精致些,要不我给你另找一个吧。”
李琼还是不搭腔。
阿蛮好奇:“公子,那信里到底说些什么,让你临时起意?”
李琼疑惑:“你没看清?”
阿蛮讪笑:“我看字慢,没看全就叫你塞了回去。”
李琼低骂:“叫你多读书,你天天除了练刀就是一门心思往窑姐肚皮上扑腾。”
阿蛮尴尬挠头:“公子时日无多,我琢磨着你死前把仇人告诉我,我到时能多杀一个算一个……嘿嘿,若是下去有缘再做你书童,一定多读些。”
李琼心头一暖:“你跟了我几年?”
阿蛮随口回答:“四年两月零十七天。”
李琼仰头望着阴雨朦朦的夜空,轻叹:“转眼你已满17岁,时间过的真快……阿蛮,我突然记起些失传的古方,应该还能续几年命。”
阿蛮颤栗:“真的?”
李琼:“自然是真的,所以你回去把逛窑子那些时间全用来看书,读好了我就带你去江南开开眼,去了那,你才会发现这里瓦窑和青楼的姑娘真的没法入眼。”
阿蛮大喜:“我可听说那里的青楼姑娘个个水灵紧致得很,而且还有更好的教司坊。”
李琼:“行,那就教司坊。”
阿蛮拼命点头,眉开眼笑。
“先别琢磨这个了,后面还有更难的两关。”
“啊?”
“过不去,你我就要死在这小小寿安县,嚓……嚓嚓……”
眼见公子禁不得风,阿蛮赶忙加快脚程,幽灵般跃向前方府门堂皇的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