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欠身:“请小王爷也给大伙留些机会嘛,封顶五人可好?”
石崇:“那我便押董锐先生三百金,你我、揽月、徐煊各二百金。”
背后矮案上,董森闻声站起,朝四方微笑轻揖,一副胜券在握之态。
众人心头微寒。
小王爷自己纯属滥竽充数之辈,可他把最大热门的四人全买了。
若押得更高,便是驳他面子。
李琼微笑摇头:“我并不直接参与,只会给延陵兄和宗元兄他们打个下手。”
唐延陵微愣,你扯上我干嘛?
杜宗元却笑眯了眼。
石崇皱眉:“行,那我便只押四人。”
王府侍卫闻言,再次捧着箱子走出。
李琼赶紧招呼:“阿狸,收钱登记。”
“我来,我来。”
杜宗元接过机灵侍女送上的笔墨白纸,由阿狸点清数额,立即飞快的刷刷下笔。
两张纸居中叠在一起,写入骑缝处。
写完盖上自己的鸡血石印章,再一分为二。
佳卫手持半张契条而退。
桌上,整整叠着四十五锭小金元宝。
众人艰难咽口唾沫。
镇北王府位于大晋东北角的顺天府,距离汉中两千余里。
平时这面子多少是要给的,可现在涉及到了一个未来的三品侯爵,这得另说了。
汉中世家勋贵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要掰起手腕来,也不见得怕你个镇北王府。
干了!
于是,立即就有一个世家子弟打起坏心眼。
“陈贤弟,我看好董大儒,欲押二百金,你意下如何?”
“刘兄眼力自然差不了,我也记二百金于你名下,共押一注。”
二人说着,笑眯眯挽手向前,四百金记董森一注,足足压过石琼百金。
石琼面色微沉,又不知想到些什么,转而淡然喝酒,老神在在。
众人察颜观色,相继联合押注,记于一人名下,又将董森的赌码不断往上抬。
仅五注过后,桌上已经垒起超过两千五百金。
李琼心口狂跳。
八方楼赚下二百七十金,又借来杜宗元口袋里的,堪堪凑到四百。
本意是带来亮一下,以彰显实力的。
你娘的,这还亮个屁呀,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小王爷带的好头,真是咱的财神爷!
阿狸目瞪口呆。
发完呆立即飞速往大口袋里划拉金元宝,一个袋子不够,又从侍女手里拿过一个。
等这第二个大口袋装满,后面还有人来。
不过数额却是少了。
要么捧石崇臭脚的,象征性押个十两二十两,嗓门喊得差点没破音,唯恐人家听不到。
其余人大多也押在董森身上,一致看好他,不求柳狸能记名门下,但求能赚点小钱花花。
还有些,则投在唐延陵、杜宗元、徐煊身上。
而最不能理解的是押江揽月的都有几个。
害李琼暗暗猜测是不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江揽月最近常来莫颜落这蹭吃蹭喝,兴许提前知道题目。”唐延陵低声解释。
李琼这才稍稍解除怀疑。
杜宗元开出最后一张赌契,第三个袋子也已装满。
阿狸感觉像做梦,坐在袋子中间笑得像个傻子。
不需猜测,不用怀疑,落在袋子里的就是咱的。
妄想再从咱家公子手上拿回去,嘿嘿,你们太天真了!
李琼走过去给这货踢醒,朝上头讪讪一笑:“打扰了,可以开始啦。”
上头,花解玉及麾下一干姑娘全部面色不善。
莫颜落倒是淡然,起身轻启桃唇:“海字为题,座序为序,十息为败,五轮后换题,直至决出诗魁,请小王爷先开始。”
石琼张口就来:“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唐延陵微笑摇头:“我今日只是赏花,就不献丑了。”
众人一愣。
押他的人目瞪口呆,就差没当场骂娘。
石琼下首,一个世家俊俏公子风骚摇扇的续上:“琼下飞云镜,云生结海楼。”
接下来轮到杜宗元这桌。
此刻,杜宗元、阿狸并肩坐定。
而李琼只是坐于二人身后,啪的打开美人扇,遮唇低语。
杜宗元嘿嘿坏笑:“我有自知之明,还是阿狸兄弟来吧。”
押他者彻底傻眼,转而又差点破口大骂。
好你个李琼,原来就是所谓的辅助延陵兄、宗元兄他们。
偏偏,这个他们还真就包含柳狸,而他只是个武人,谁能猜到他身上去。
真是个狗东西呐!
十倍赔率,记名门下,难道李琼自信能胜过董森大学儒去,独战魁首?
投注者心头,隐隐升起一丝不祥预感。
阿狸眯眼而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对面中年勋贵思索着续上,再到下一个就更难了。
既要雅,又要带海字的诗句,着实不多。
百案下去,越到后面,越难。
座序越靠前,越是有利,并不公平。
但小王爷、柳狸等人占得其位,是身份使然,众人也说不得什么。
等董森答完,第二排便每隔几人才能对上一句。
一轮过后,淘汰大半。
第二轮再淘汰十多人。
第三轮过后,仅剩石琼、董森、阿狸、江揽月、徐煊等八人。
第四轮依旧由石崇开始,可他却犹豫了。
董森开扇遮唇,低语提醒。
石琼这才开口:“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狗东西呐!
众人终于明白那老货为何会坐在那了,纷纷心中暗骂。
阿狸依旧不假思索,笑眯眯:“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狗东西呐!
众人咬牙切齿,心头不祥预感越发强烈。
江揽月:“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这句并不雅,可见她也有些词穷。
而下首的徐煊,愁眉不锁中度过十息,宣告出局。
下一个大才子急得抓耳挠腮,最终也黯然出局。
第五轮,石琼再次在董森提点下过关。
结束时,不算他们两个,仅阿狸、江揽月过关。
莫颜落翻着小白眼起身:“第一题共小王爷、董先生、揽月姐姐……柳狸,共计四人过关。”
“第二题,以黑字为题,依旧请小王爷开始。”
石琼略一沉吟,脱口而出:“羽毛知独立,黑白太分明。”
阿狸:“偏承雨露润毛衣,黑白分明众所知。”
江揽月:“辨疑分黑白,举直抵朋徒。”
董森:“必若不能分黑白,却应无悔复无尤。”
……
五轮过后,等董森答出“因观黑白愕然悟,顿晓三百六十路”,不分胜负。
眼看莫颜落又要起身出题,阿狸抢先大喊:“颜落姑娘,剩下四个都是大才之人,光靠飞花令兴许比到明早也分不出胜负,不如换作顶真诗。”
顶真诗,以上句诗的最后一个字打头,往下接龙。
相比起飞花令,难上太多。
石琼面色一沉,这是真正下战书,狰狞毕露了呀。
董森淡然一笑,此番前来,本为小王爷卒子,大不了自己放弃,关系不大。
江揽月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们两位都不要脸的带上军师,姑奶奶能撑到现在,该露的脸儿已经露了,已经心满意足啦。
三人神态各异。
大堂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莫颜落身上。
决定权,在她这位题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