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万卷风雷动,无端直奔笔下来。”
“竹柏旷怀心神共远,智仁雅乐山水同深。”
“存俨若思养浩然气,视己成事读未完书。”
……
每有一个才子大学作出对子,座上便一片轰然叫好声。
等一圈作毕,再无人跟进。
闻仲这才老神在在的起身:“我突发奇想,也作了一副对子,请诸君共赏。”
众人愣住。
“笔墨伺候。”
闻仲居高临下,一派指点江山姿态。
心中雀跃的起飞。
奶奶个腿儿,果然心中有料气势雄。
咱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底气十足过。
家丁小跑而去,转眼捧来笔墨长卷。
闻仲刷刷而就,还别说,这厮倒是有一手好字。
末了,把笔一扔,快把自己帅哭了。
等四名家丁两两举高对联,座上眼睛逐渐瞪大。
“一粟凌云翻沧海,微尘化锋撼千山!”
“!!!”
短暂沉寂过后,举座轰的炸开。
“嘶,好大的气魄。”
“好联,绝世好联呐。”
“若论励志,举世再寻不出比它更好的来。”
“二公子好才华,以前是真人不露相呐……”
众人七嘴八舌,争相赞美。
虽有人微感不妥,刚起身去劝,已有人抢先将其推到一旁,前去大捧臭脚。
“承让,承让!”
闻仲朝四方微笑拱手,故作谦虚。
奶奶个腿儿,老子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这感觉,比趴在青荷身上扑腾还爽!
回到座位的李琼悄然起身,沿墙而走。
背后,只传来闻仲大笑:“裱起来,回头挂我房前。”
“闻得裕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呵呵。”
李琼暗暗冷笑,大步出府,会合了阿狸,再不耽搁,全速赶回客栈。
只是,途经楼梯,鞋底却落下一片鞭炮纸,不知何时嵌入。
它红彤彤的,极为醒目。
恰有伙计上楼。
他弯腰拾起,随意扫过二人背影,并未放在心上。
……
稍晚些。
二人恢复真容,换过行装,邀上老顾三人,出门游玩。
出了门,李琼言明要逛文庙,沿路看到好吃好玩的便买,还不断为莫颜落介绍当中的说道。
好不闲情逸致。
阿狸满心疑惑,公子不说,也不好问。
老顾三人也不知他先前出门干啥去,更是满头雾水。
紧赶慢赶的来太原,只为游玩,骗鬼呐?
在此当中,励志联发酵了。
敌对者、嫉妒者、遭到打压者相继品出其味,纷纷命人四处传播。
未过一个时辰,励志联便出现街头巷尾,人们口耳相传,闻者无不大赞。
捧呀,拼命的捧。
闻仲立即就被捧上神坛。
天下并非没有能人,府衙便有。
知府辖下设有从六品同知,与通判并称为知府左右手。
这同知乃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听闻励志联后大惊失色。
正在修沐的他连滚带爬赶往府衙,但见街上已传疯了。
悠悠众口,如何去堵?
“大祸临头了啊……”
老同知当街痛哭,哭完立即打道回府。
此事摆明有人做局,谁帮谁便是同党,万劫不复。
……
太原以南百里的官道上。
雀鹰滑翔而来,落入马车顶篷。
雀鹰个小,又呆头呆脑,甚是可爱。
驾车的夏竹微笑伸手,雀鹰啾啾跳上手背,任其取下系在足间的小竹筒。
竹筒送入车厢。
唐婉儿轻轻展开其中蝇头小字的纸条,顿时愣住。
江揽月凑头一看,大惊:“这联好大的气魄,也好大的胆子。”
唐婉儿苦笑:“谁说不是,但问题是闻仲只是个附庸风雅的大草包,他如何能作出此等气势雄浑的对联来。”
江揽月悚然:“有人要害闻家。”
唐婉儿点头:“李琼初入太原便发生此等事,我不能怀疑不是他干的,而且我始终想不通他在百花阁,为何会那么强势的得罪小王爷,自陷于不利处境。”
江揽月崩溃:“此等对联,岂是一般人能够作出,我也第一时间想到他头上。”
唐婉儿:“是与不是,查查他那段时间是否出过门便知。”
……
太原季家祖宅。
深宅大院中,二房大妇闻香君正与女婿石琼亲昵叙话。
突然,大管家季护匆匆而来,见面惊惶大呼:“主母,大事不好,闻大人家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石琼脸色微沉。
闻香君脸色大变,眼角余光扫过女婿,强装镇定:“我兄长家发生了何事?”
季护急声:“今日二公子闻仲擅做主张,迎娶了风月坊青荷,席间不知何故,先引宾客为他那腹中孩子作励志联,而后更亲自作下‘一粟凌云翻沧海,微尘化锋憾千山’,力压全场。”
“如今,这幅对子更被裱过,直接悬于新房门前。”
闻香君微愣:“这有何不妥……贤婿?”
石琼石琼面色铁青,状极狰狞:“圣上即位后改名为征,何等雄心勃勃,奈何外敌皆强,至今未能开疆寸土,常以为憾,几成心结。”
“此联若出自草莽,倒也无伤大雅,反要让人赞其上进,偏偏它却涎生于官家府邸,那便不啻于往圣上伤口上撒盐,讽其无能。”
闻香君大骇:“快快命人将对联取下来呀。”
季护摇头:“来不及了,整个太原大街小巷已在疯传,便连同知大人也半道折回,明哲保身。”
闻香君求救:“贤婿?”
石琼缓缓摇头:“是来不及了,此地距离京都不过八百余里,游隼传信,不出两个时辰即到,并且既然有人拱火,那么必然早有无数密信已然飞往洛阳。”
闻香君急如火上蚂蚁,双眼含泪:“请你务必救救我兄长。”
石琼:“唯一的机会便是赶在圣上降罪前查出元凶,还闻大人一个清白。”
闻香君如遇救命稻草:“仲儿断然作不出此等对联,季护,你亲自上门去问,务必尽快揪出幕后黑手。”
季护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石琼起身拱手:“岳母,小婿也去查查。”
闻香君慌忙起身回礼:“你岳父巡职在外,我一个女人家也没甚主意,一切劳你多费心。”
石琼点头出房,直奔侧院。
侧院中,石蝶泉正在闭眼练分水刺,出招极慢,脚下也不丁不八,如同孩童玩耍。
但唯有境界不凡的武夫才得以窥其可怕意境。
她不过年近四旬,如此年纪荣登三品宗师,天赋岂能弱了去。
听到脚步声,石蝶泉轻轻睁眼,抿嘴而笑:“我的小王爷,这又是谁招惹了你?”
语调亲昵,其声极媚,配上端庄面容,有股莫可名状的媚惑。
石琼三言两语说明缘由,末了,恨恨咬牙:“即便能保住闻德裕官位,升任河东道佥事必然没戏了。”
“枉费我如此苦心,真是竖子不足以为谋。”
石蝶泉轻轻点头:“我亲自去一趟,看看到底谁从中作梗。”
镇北王府位于河北道,只有以太原闻家、季家这两颗棋子为跳板,才有望掌握以西宁府中心的河西道兵权,成为真正的镇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