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前院。
但见正有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参与选拔。
抱着八十斤石碾,憋红脸,吃力的一步步往前挪。
眼看经过倒插在二十步外的长枪,力气乍泄,石碾猛的脱手,砸向脚背。
一杆十字戟凭空出现,轻灵接住石碾,移向一旁。
有近卫全场监督,及时出手救下。
“请老爷再给一次机会,民妇可以的,一定可以……”
妇人悲声追向石碾,又要伸手去抱。
走路之间,下身不断落下血滴。
捕快伸手拦住:“往昔招募,需抱百斤以上铁球来回跑百步,李大人心善,已将难度降低过半,大妹子请回吧。”
妇人恸哭:“民妇刚死了丈夫,家中上有公婆下有稚子,好几口人没了生计,就快饿死了,求老爷再给次机会,求求您了……”
说着,跪下不断磕头。
塞满大院中的众人感同身受,集体黯然失声。
寿安疫病加人祸,家中没损员的少之又少,有些甚至只剩个孤家寡人。
“李大人。”
常春及手下捕快们集体躬身问候。
“见过县主老爷。”
应征者集体下跪。
体制内的是为同僚,统称大人。
而体制之外的平民百姓,则称县主或老爷。
李琼直直走向妇人,在其惶恐目光中蹲下把脉。
随之皱眉:“你这是……月子没养好落下的病根,最近还染过瘟疫?”
妇人拼命点头,满脸哀求。
众人钦佩至极。
李琼起身,纵目四顾:“在场染过瘟疫的举手。”
院内应征者,陆陆续续有人举手,且越举越多。
比例高达六七成。
就算已经成功入选捕快的五十人,也有过半举手。
李琼脸色猛沉:“没染过的举手。”
众人心头一寒,再不敢磨蹭,第一时间举手。
人数,不到两成。
很多人害怕染病影响应征,刚才瞒而不报。
李琼:“常捕头,你甑别考核通过者当中没染过疫病的,尽快安排就职。”
常春点头。
瘟疫是重疾,即便好了,仍有气短乏力等后遗症,气色也与常人有异。
想要辨别出来并不难。
应征者中,没染过瘟疫的大喜。
余者,死死抓住到手的银子,心头惴惴。
于是,当场就有一个刚入选捕快的男子怯怯申辩:“县主,我们病好后确实有些气短乏力,但会很快好起来的。”
“是的,县主,我们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如今百业萧条,庄稼也因干旱和久无伺弄而绝收,小人全家没了生计,求县主体恤。”
“求县主体恤……”
院内刚刚起身的应征者又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李琼伸手虚扶:“诸位出身本县,对这里的感情无人能及,无论担任捕快或城卫皆再合适不过。”
“蒙诸位称声县主,李某不才,自当更恪尽职守,岂会嫌弃你们。”
有个胆大者小心试探:“县主的意思是……”
李琼:“回家歇着吧,养好了再来报到。”
“多谢县主。”
“多谢县主。”
众人喜极而泣,山呼海啸。
李琼板起面孔:“你们想必听说过我是从西域一路杀回来的,光和尚就杀了上百个,所以别给我打马虎眼,身体养好了立即滚来报到。”
“不敢,不敢。”
众人连连摇头,脸上洋溢出笑容。
地上,妇人壮起胆子:“民妇先前是有些饿晕头了,求县主再给次考核机会,这次一定可以。”
李琼又从阿狸腰间扯来钱袋子,摸出一锭十两银子递去:“我观你双手并无老茧,甚是灵巧,应是精通针线活的,拿上银子先回家照顾老小吧。”
“寿安百废待兴,你若有手艺在身,未必要吃城卫的辛苦饭。”
有人认得妇人,当场插话:“县主法眼,他是咱们寿安远近闻名的绣娘陈秀儿。”
李琼愕然转头。
常春重重点头。
这陈秀儿三十出头,本有几分资色。
又长期从事绣工活儿,极少外出,养得皮肤白皙。
活脱脱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常春自然暗暗惦记过。
李琼醉了。
一个绣花的来应征城卫,这叫啥破事?
阿狸传音:“公子,我以前听说过她,丈夫嗜赌成性,为还赎债将年长的两个女儿卖入青楼,她为此悬梁自尽过,甚是可怜。”
李琼心生怜悯,突发奇想:“陈秀儿,寿安织造局晚些时候便会成立,你到时来应征吧。”
陈秀儿大喜:“多谢县主。”
州府才有织造局,县是没有的。
但这并非强制性规定。
听闻织造局好织工的工钱极高,远胜过城卫。
李琼再递银子。
陈秀儿极为渴望,却犹豫着摇头:“县主,城中暴乱时,民妇家中遭人抢掠数次,丈夫为护粮食财物也遭人所杀。”
“民妇想要些吃食,若是能再赏些药物,更感激不尽。”
“公婆虽依靠县主的散瘟汤侥幸活下来,但至今行动困难,孩子也胃口大减,成天病怏怏的没精神。”
李琼纵目四望,但见个个满脸菜色。
原先不及多想,如今不禁疑窦纵生:“常捕头,难道巩州没发物资过来?还有,城中也应有不少粮商吧,难道全在暴乱中被抢光不成?”
常春苦笑:“巩州五日前倒发放过些粮肉,但数量太少,根本不够分。”
“至于粮商,小的几家是被抢光,几家大粮行皆有自身的看家护院,实力极为强大,得以保全……”
李琼目光乍寒:“说!”
常春:“几家大粮行自恃背景深厚,如今联合起来坐地起价,粮价已涨至瘟疫前的三倍以上。”
李琼冷笑:“阿狸,你带上两个近卫上门,给他们三个选择。”
“一,把所有粮食暂借县衙,十日内归还。”
“二,开仓卖粮,最高只可溢价两成。”
“三,杀,杀无赦!”
“好的,公……老爷!”
阿狸随手点过两个近卫,扛着大黑切,晃晃悠悠出门。
院内外人群如潮分开道路,目送三人离去。
随后,爆发出如雷欢呼声。
城内如今这千户居民,几乎每家都被暴民反复抢过。
以致无粮无财,吃了上顿没下顿。
如今有了这五两银子,各家相互拆借下,又能撑下去了。
常春伸手压下声音:“为免巩州物资来得太慢,大人已遣数名高手前去催促,最多五日即可押运回来。”
“诸位放心,届时每户皆可依人头领取,保证人人饭管饱,油水管够。”
“多谢县主。”
“多谢县主……”
院内外又跪成一片,欢呼声不止。
李琼再递。
陈秀儿终于接过银子,满脸感激的拜了又拜,这才起身向外走。
沿途过处,仍时有血滴落下。
李琼目泛寒光,杀机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