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主位上。
李琼愣住。
姜泰虽为人耿直,却热衷官场。
姜小娘子虽生性清冷,却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人生在世,逃不过名利二字。
此等阶层跃升的机会,她若非心有顾虑,绝不会毫不犹豫的一再拒绝。
思及此处,不禁皱眉:“姜姑娘,你若有其他顾虑,不妨明言。”
姜清晏咬牙:“听闻柳先生似对妾身有意,妾身爱宠若惊,却一非完璧,又心有所属,恐难成全。”
阿狸目瞪口呆。
李琼凶狠瞪眼:“哈儿,你说的?”
季哈儿尴尬点头。
李琼扭头看向阿狸。
阿狸勃然大怒:“我只让你去请姜家父女帮押运物资,何时与你说过是钟意姜姑娘?”
季哈儿诧异:“难道不是这意思吗?”
“你个自以为是的蠢蛋,竟败坏我名声。”
阿狸更气,冲过去提脚就踹。
季哈儿不敢挡,逃出大堂,嗖的窜上对面屋顶。
阿狸追到檐下,仰头大骂:“我只是代公子传达心意,要你在这瞎猜,道歉,直到姜姑娘原谅你为止。”
扑哧!
莫颜落一口茶水喷出。
堂内,余者集体看向李琼,目光定定。
李琼端起茶杯就砸向阿狸后脑勺,暴吼:“你个蠢货,哈儿蠢,你竟还能比他更蠢。”
阿狸返身接住茶杯,嘿嘿傻笑。
嘿,咱还真是故意的。
公子呀,你虽嘴上不说,但这近半年来,有多少次遥望北方,满脸担忧的?
寿安西靠西域,北临匈奴威胁,战事一起,各卫所将士就是炮灰。
而且,就姜姑娘这容貌,平日还不定惹多少虎豹豺狼垂涎呢。
你封巩义做城防军统领,正是想把她扒拉到身边,好照顾得上呀。
嗯,咱是好心帮你尽快成就好事!
偏偏此时,大聪明季哈儿恍然大悟:“姜姑娘,原来是先生钟意于你,对不住,我搞错了。”
李琼气极而笑:“邓明慧还停留伏牛山,你怎不说我想把她一起收了?”
谁料,季哈儿拼命点头:“我说了呀,等她闹事,我便帮先生把她绑来。”
李琼五雷轰顶,脸色红中泛白,白中泛青,那叫一个精彩。
老顾、唐欢再也忍不住,喷笑出声。
能把这小子气得原地爆炸,这季哈儿也算是真本事。
曲劫强忍住笑意,大喝:“哈儿,还不快滚下来给先生赔礼道歉。”
季哈儿一看李琼模样,哪敢下来,扑的跪在檐上:“先生,我是个大嘴巴,就爱瞎咧咧,您别动气。”
李琼深深叹气。
阿狸有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季哈儿这货是真蠢。
季家出个如此奇葩,可谓家门不幸。
与憨货置气,犯不上。
如此一想,心头气顿时顺了不少:“知道蠢便给我管住嘴,再有下次,立即滚回庆阳去。”
季哈儿点头如捣蒜。
李琼正色:“姜姑娘,你别听他们俩瞎说,我李琼虽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却也绝非淫邪小人。”
“姑娘美名,我早有耳闻,确想见上一见,仅此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对那邓明慧,也是此般心思罢了。”
莫颜落帮腔:“我家公子确是正直之人,姑娘切莫误会。”
姜清晏终是信了几分,浅笑:“先前误会大人及柳先生,请两位多包涵。”
李琼试探:“那姑娘如今的意思呢?”
姜清晏拱手:“蒙大人不弃,自当百死以报。”
姜泰眉开眼笑。
李琼欣然颔首:“四位退居城防军,我自不会让大家吃亏。即日起,凡我寿安城卫每月皆可领二两银子补助,什长三两,百夫长五两。”
大晋卫所,将官全是正职,如把总正七品,百夫长正八品。
可入了城防军,统领不过从七品,百夫长从八品。
即便大头兵们,身份也从正规军变成杂牌军。
这便是退居之说。
“多谢大人。”
巩义四人大喜而拜。
军伍俸禄本就较为优厚,再得这远高于俸禄的补助,往后日子可得美滋滋喽。
李琼:“丑话说前头,我自掏腰包的予以补助,是希望城防军上下恪守本分,再有吃拿卡要或其他扰民情形,定严惩不贷。”
巩义四人肃然应下。
接下来,便是商量相关事宜。
巩义等人需向河西行者司递交书面辞呈。
卫所将官的来去,事关军事布局,这可开不得玩笑。
按往常,指挥使董谦定然不会轻易放人。
可大堂内所有人都知道,一切不过李琼亲笔书信一封的事情。
等巩义四人退出大堂,亲自去指挥物资发放事宜。
李琼招来葛素、葛典:“传本官命令,凡我寿安胥吏,吏从每月领二两银子补助,小吏三两,吏目五两。”
“巡捕房同例,捕快每月二两,小捕头三两,大捕头五两。”
“各级胥吏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扰民,违者革职查办,绝不姑息!”
葛素、葛典欣然而去。
转而,县衙内便传出阵阵欢呼声。
大晋建国后并无大战事,堪称国泰民安,但徭役制度仍不算宽松。
所谓徭役,即强迫平民无偿服兵役、力役和杂役的制度。
县衙中很多衙役是服杂役的,报酬少得可怜。
如今可谓一步登天,想赶也赶不走了。
李琼微笑不语。
就算捕快扩招到百人,城防军扩增到三百的极限,加各级胥吏衙役。
每月不过千两银子。
一年一万二,五颗天命丸利润罢了。
嘿,哥就是这么豪横!
稍晚些,李琼领着阿狸走向后院炼药。
所过之处,衙役见之纷纷跪谢。
进入药房。
李琼轻叹:“阿狸,我知道你是好心,可破绽露得太多,就是不打自招。”
阿狸垂首:“公子,我不该擅作主张的这么早联系姜姑娘,我错了。”
李琼:“骡……青骓真正的蜕变确实从汉中才开始,可前面已经初露头角。我们西域之行虽戴着面具,配上青骓,仍有迹可寻。还有……唉!”
阿狸诧异:“还有破绽?”
李琼幽声:“我忘了失去香火掩盖,尸体会发出臭味,哪怕他埋在青石板下的深土中。”
阿狸:“鸠尾寺佛塔下的李诸攀尸首?”
李琼点头:“毛发可经久不烂,衣饰亦然,他尸首一旦出土,便会隐隐指向真身。”
阿狸反驳:“不会这么邪门吧?”
李琼摇头:“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探子的本事,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何况我们本就有迹可寻。”
“阿狸,我们最可怕的敌人是宫中那位,对于他来说不需要证据,只要一个怀疑就够了。”
阿狸悚然。
三圣卫无孔不入,岂能对二皇子石冶在太愿季家三房犯下的兽行毫无所知。
皇帝要是猜到咱们与季家三房有涉,那还了得?
李琼幽幽长叹:“我疯狂往外撒钱,并非钱多烧得慌,而是想告诉石征,我心系黎民,不会做出有害苍生的谋逆之事。”
阿狸惭愧:“公子,你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难免会有所疏漏。可惜我太笨了,要是能聪明些,也许当初就会提醒你起出李诸攀尸体。”
李琼苦笑:“你当初问过,被我想当然的拒绝了,呵,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狸郁闷:“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谁也动不得了?”
李琼翻白眼:“你想去动季贤吧?”
阿狸尴尬点头:“什么事也瞒不过公子。”
李琼严肃:“太原季家,二房季望是个莽夫,二子季忧纵情享乐,不学无术,大子季贤却是文武双全的人中龙凤,想要动他,必须三思而后行。”
“大房季寿本身擅智不说,其长子季渊学冠五车,是当朝诸皇子授业恩师,官居一品太傅,这才是最难啃的一个。”
阿狸目瞪口呆。
本以为太原季家被逐出宗族,日薄西山。
没成想,人家反倒如日中天,仅一家之势便足以与庆阳整个宗族相抗衡。
李琼:“季寿父子位高权重,不大瞧得上我三房的百万家财,当年之事,应是季望这莽夫擅作主张犯下的,大房为掩盖罪行,这才为虎作伥。”
阿狸默默记下。
李琼:“我与石蝶泉相约两月后鬼工崖相会,一切等与她见过面再说。”
“阿狸,窥视洛阳皇宫那块哑圣留下的碑文,是眼下重中之重。关于它,我心中已有计划,只是实施需武技境界在宗师之上,不知她是否达到。”
阿狸懵圈。
窥视皇宫碑文和武技境界。
这有啥必然联系吗?
李琼并不解释,只是幽叹:“百密终有一疏,但愿亡羊补牢,能让石征放松些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