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前的青石板路面上。
李琼、石玄衣相互凝视。
一个静如止水。
另一个怒火滔天,仿佛要吃人。
老顾、曲劫等人并肩站在李琼身后,屏息凝神,心头惴惴。
这一关如果过不去,轻则终生囚禁龙虎山,再难见天日。
重则,性命难保,要连累到自家侯爷及家人。
连阿狸都有些慌。
尽管公子言之凿凿,但万一嘞?
咱已经做好远走他国的打算。
猛的,石玄衣厉吼着扑出:“李琼,我杀了你。”
凶猛的多重药劲犹在,他脚步踉跄。
常纲、常勒死死拉住。
李琼大步逼去,眼中闪动骇人杀机:“你确定要杀我?”
常纲惊恐告罪:“世子神智不清下瞎说的,李大人勿恼,勿恼。”
这厮上怼天,下怼地,中间还敢怼空气,整个人都是半疯的。
没准,真还敢杀世子。
世子要是挂了,就算我们兄弟没被一起灭口。
回洛阳也是死路一条。
说不定,都没等回到洛阳,半道上就给千刀万剐。
石玄衣精神肉身遭受可怕折磨,对李琼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又见他杀机四溢,状若疯狂。
顿时,额头冷汗唰的冒出,怯怯倒退。
李琼冷若冰霜:“还杀不杀?”
石玄衣摇头:“不,不杀了。”
李琼这才停下脚步:“你已认下罪行,我不过略施小惩,望你好自为之。”
石玄衣瞪大眼睛:“胡说,我何时承认罪行过?”
李琼:“唐欢,你帮他回忆回忆。”
唐欢翻着大白眼出列:“世子在大牢内亲口承认罪行,我家姑爷问你原因,你还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这话所有人亲耳听闻,包括我们几人,以及当时曾在狱中的多名近卫。”
石玄衣至今还有些幻听幻视,茫然晃动脑袋,狡辩:“我当时神智不清,兴许是被你们逼急了胡乱应下的。”
李琼啪的展开一张供认状:“来,看看你亲自画押的罪状。”
上头就一句话,九月二十一日发生于巩州近郊的黄金劫案,系本人雇请活杀堂禁言分堂八名杀手所为。
末尾,印着一个血红大手印。
这手印,自然不可能是石玄衣的。
咱与他身形相当,手掌大小也相差无几。
嘿,刚刚伪造的。
石玄衣一时之间,哪能分辨真假,眸中更感茫然,却拼命摇头:“你逼我做的,对,一定是你强行让我盖手印的。”
闻言,老顾等人顿时喜上眉梢。
如此大事,他竟毫无记忆。
看来,真是记忆错乱,根本无法分辨中间发生过的事情。
这事尚且记不清,更别说中途细微的元力入体偷窥心法。
这一关,总算过了!
李琼挥手:“我懒得与你多废话,滚吧。”
常纲、常勒唯恐再生变故意,拉着还要再辩的石玄衣就跑,形如受惊的兔子。
等人走远,曲劫担忧:“先生,他事后会不会逐渐回忆起来?”
李琼笃定摇头,老神在在。
听说过听话水没?
咱科班出身,知道成分也是很合理的吧。
众人如吃定心丸,集体喜笑颜开。
老顾忍不住大赞:“小子,有你的。”
李琼嘿嘿坏笑:“小场面罢了,瞧把你们吓的。对了,你们收获如何?”
老顾:“我负责的右下身,看清两个新回路,第三个只看清一半。”
曲劫:“我这也是三个,线路清晰。”
季赫惭愧:“我也只看清两个新回路,第三个只看清大半。”
李琼略感失望,却没太意外。
为策安全,偷窥的元力不敢多,入体即遭击散。
能有如此收获已经不错。
思及此处,看向阿狸:“你呢?”
阿狸垮下脸,伸出一指:“我修为太低,仅看清一个,另一个有些模糊。”
李琼伸手揉脑袋,安慰:“没事,已经很好了。”
心头微感遗憾,阿狸修为最弱,元力强度最差,自然收获最小。
要是换石蝶泉来,没准就能把整个心法全部偷来。
不过,石玄衣所学,也不可能是龙虎山的二品心法。
完整的二品心法,龙虎山年轻辈中,应该只有小天师王阳朔身上有。
石玄衣不仅是外姓人,又出身皇族,龙虎山绝不可能倾囊相授。
所以与其说石玄衣的心法是龙虎山的,实则皇室的更适合些。
阿狸眯起双眼,很是受用。
唐欢讪讪低头。
若是自己出手,没准能多获一个回路。
但是,男女是大防,要是看过石玄衣不加遮掩的下半身,以后还如何做人?
“走,回去拿图纸给我。”
李琼兴冲冲往回走,半道又停下脚步,招来两个近卫:“在石玄衣离城前,把人盯紧。”
俩近卫匆匆跟去。
……
城西赌坊。
莫颜落端坐铺着波斯地毯的华丽厢房内,翻看着手上账本,愁眉不展。
这是第三家大赌坊了。
寿安刚遭动乱,在住的居民十不存一,也没人有心情来赌。
前两家赌坊只剩守家的武夫级打手和伙计,坊主、账房及账本一概不见,愣是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找到这第三家还开门营业的,面前桌上的账本却堆积如小山。
更气人的是,肚大如怀胎八月的富态坊主坐在一旁悠闲喝着香茶,老神在在,悠哉游哉。
四个近卫也在帮忙看账本,愁眉紧锁。
一帮大老粗哪干过这个,一堆数字用算盘都算不明白。
想让他们看出账本上的破绽,着实有些为难人。
“莫夫人,时候不早,在下已命人备下酒菜,要不您用过晚膳再看?”
坊主笑呵呵招呼。
莫颜落轻轻放下账本,一咬银牙:“你这有几个压坊?”
所谓压坊,就是有手艺的荷官,专门用来坑人的。
坊主微一哆嗦,强撑:“禀夫人,小人此处是诚信经营,没有那等坑人手段。”
莫颜落轻叹:“我是妇道人家,胆小又好说话,可我家老爷是个暴脾气,平生最恨别人骗他。”
坊主额头冷汗唰的冒出,立即改口:“两位,牌九、色子各一个。”
莫颜落起身就往外走。
坊主扑的跪地:“夫人留步,请留步。”
莫颜落停住脚步,故作惊讶的注视。
坊主:“四个,还有两个压场子的。”
莫颜落皱眉:“你不会与我说他们都不在寿安吧?”
坊主连连摇头:“他们都在赌坊内,并未外出。”
莫颜落欣然:“那请坊主喊他们陪我走一趟吧。”
说罢,轻灵往外走。
四个近卫丢下账本,抬脚就跟。
莫颜落回头提醒:“带上所有账本。”
四近卫讪然停下,开始打包。
坊主哭丧着脸跟上,满脸哀求。
大笔营收几乎全从四个压坊手上得来,他们亲手坑钱,不敢说每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大致数目肯定有数。
要做假账,肯定做他们经手过的大笔。
等进了县衙,口供和账目对不上,必定大祸临头。
因为人家进门就说过了,知县大人示下,赌坊但有做假账的,一律重罚。
这重罚没个实数,人家又杀名在外,谁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