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您快来看看这个!”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我平常不是教过你们,要‘灵山崩于前而不乱’,明不明白?!”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侍从低下了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阿,拿来我看看。”
“喏,大人,就是这个。”
一旁的侍从将一份试卷小心翼翼地摊开放到方锦莲的案板前
方锦莲是关州的州长,天凤国实行地方军政一体制,由中央派出的州长,一手总抓地方军政二事,然先帝创业之时,为稳定天下,减少干戈,将部分亲族及归降旧族分封至各地
时间一久,隐隐有威胁中央之势,虽后有科举进行削弱压制,但一些地区的实际掌权者,却仍是被分封者,当然,朝廷对这些并不知情
方锦莲在这个位子已经快二十载,遥想当初,她也曾是进过殿试面见过圣上的人,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从一介小小的官员,一步一步走到了州长这么个他人梦寐以求的位子
然,世家的专横,天灾的无情,让她愈来愈心力交瘁,趁着这次科举,她想尽可能多地选拔出一些人才,好来为自己接班,可一连看了几十份,皆是不尽人意
希望这份稍微能看一点吧
这么想着,方锦莲将视线重新投向案板上的试卷
入眼的字迹工整细致,就是在一些着力点的处理方面有些不尽人意,使其看起来有点像是男人写的,不过无伤大雅
越往下看,方锦莲便越是激动,无论从军事方略还是从治国民生角度,这份试卷都将其剖析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针对一些问题的措施,虽然十分大胆,但却具有相当的可行性
“大才!世间安有如此神人尔?!”方锦莲看完之后不由得惊呼连连,特别是末尾的那首《关州词》,简直是写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了
短短四句诗,道尽了她当年参与科举时的抱负与激情,彼时天凤国正深受洛川部落其害,边关数度告急,百姓苦不堪言
方锦莲本欲借科举投身军旅,戍卫北境,效仿那历史上的无数能人志士一般,手持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但可惜造化弄人,她最后被调回关州成为一方父母官,所幸徐莉英横空出世,一人一枪一马,护得天凤国北境二三十年安稳
“速去取我红函来!”
一旁的下属虽有些错愕,但还是忠实地执行着方锦莲的命令
红函,科举推荐特殊人才专用,被装入红函试卷的考生,可越过会试直接参与殿试
为培养自己的势力,扩大自己的话语权,大部分州长都会将每次科举的红函权利赋予自己身边的心腹,或是用以拉拢世家,而方锦莲的下属之所以会错愕,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使用
不消时,一封试卷被方锦莲小心翼翼地放入红函之中,在盖上那专属于关州州长的红印后,方锦莲将其递给自己一名心腹道:
“快马加急,务必将其送到皇都内!”
“喏!属下这就动身!”
把红函包裹着的试卷贴身放好后,那名心腹朝着方锦莲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
礼部尚书张妤熙最近很是烦恼,五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开始了,各地所递交的红函的如雨点般将她团团围住
先帝所创此制度的初衷,是怕遗漏有德才兼备,出类拔萃之人,可现如今,却变成了各大州长结党营私,谋取私利的工具,实在是令人可悲,可叹
而作为礼部尚书,张妤熙有心阻止,却无力改变,且不说私自截下红函会有何等罪名,就那些在地方“一手遮天”的州长,就够她喝上一壶了
不过,礼部尚书虽无私藏截停之权,却有评价推荐之利,为了不负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张妤熙也是尽可能地给出自己的评价与建议
“大人,关州的红函送到!”
“哦,放那吧,我等会儿看。”
“是,大人。”
张妤熙伸了个懒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脖颈,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身边的侍从道:
“等会儿,你刚刚说,是哪里发来的的红函?”
“启禀大人,是关州的。”
“关州?老方头终于想清楚了?”
方锦莲和张妤熙是同一批进入殿试的人,方锦莲是探花,张妤熙则是状元,两个皆出自于寒门的子弟,并没有官场那般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反而成为了极度要好的姐妹,一个坐镇中央,一个镇守一方,这要落到一些说书人口中,那必然是一番流传千古的佳话
张妤熙不止一次劝方锦莲用红函给自己培养几个信得过的人互相帮衬,但方锦莲每次都是婉言拒绝,所以在得知方锦莲用了红函之后,张妤熙的第一反应是:方锦莲想通了?!
小心翼翼地将方锦莲的红函拆开后,张妤熙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这份试卷水平之高,完爆她手头上所有的红函,不,就算是放在她所看见过的所有的红函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再三经过阅读后,张妤熙将试卷重新叠好,随即在评价建议书中写下:此张试卷,老臣反而不知应如何向陛下描述,但老臣认为,它绝对具有让陛下过目的资格。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一个‘古来征战几人回,’妙哉!壮哉!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名叫‘柯启鸿’的考生!”张妤熙感慨了一句,愈发爱不释手,遂唤来下属,提笔将其抄录下来
而一旁的侍从也在不经意间将这首《关州词》给背了下来,于是乎,不消几日时间,柯启鸿这个名字连同《关州词》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开始逐渐活跃于皇城(凤都)的大小各种文坛
“‘葡萄美酒夜光杯’,犹如突然间拉开帷幕,在我们的眼前展现出五光十色、琳琅满目、酒香四溢的盛大筵席,这景象实在是令人惊喜,使人兴奋,没想到宴席还能如此描写,在下自愧不如。”
“尤其是那最后两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它不是在宣扬战争的可怕,也不是表现对戎马生涯的厌恶,更不是对生命不保的哀叹。
回过头去看看那欢宴的场面:耳听着阵阵欢快、激越的琵琶声,将士们真是兴致飞扬,你斟我酌,一阵痛饮之后,便醉意微微了。也许有人想放杯了吧,这时座中便有人高叫:怕什么,醉就醉吧,就是醉卧沙场,也请诸位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见这三、四两句正是席间的劝酒之词,而并不是什么悲伤之情,它虽有几分‘谐谑’,却也为尽情酣醉寻得了最具有环境和性格特征的‘理由’,妙极,妙极!”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如此旷世之作,哈哈!死而无憾了!”
……
但,远在关州的柯启鸿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此刻的他,却是在被另一则事情给缠住了身:
“来,小鸿,这是徐灵珊,你们互相介绍介绍,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