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跟他有婚约？”夜琅觉得有些好笑。
“父母嫌弃我是女婴，在我生下来第二天就把我扔掉了，是叶家奶奶把我捡了回来。他们将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我的特别好。”
呵！箫煜在心里冷笑，对你好就行了？还不是带有目的？
更何况他们要是真的对你好，会让你去乌衣卫？
箫煜的表情，夜琅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轻轻笑了笑。
“平凡人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啊？叶家奶奶不过是偶感风寒，但是家里却没银子给她治病，我跟老叶去上山采药给她治病，不小心累的睡着了。等我们醒来天都黑了，我们着急忙慌的跑回去，却发现村子里起了大火，什么都没了。”
夜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们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人，一把火要了他们命，我跟老叶都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为了活下去只能拼尽全力。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睡桥洞，在庙里偷贡品吃，你能想到或者是想不到的事情我都干过。
直到现在我还能记得当时有多么想要活下去，我想为那些无辜的性命报仇，更想要护住老叶。所以后来有人拿老叶的性命来逼我，我哪怕万般不愿也只能妥协了。”夜琅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辈子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叶。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他们家没有收留我，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家破人亡，村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不会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箫煜虽然也觉得这家人无辜，但他更觉得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放火烧村的人又不是你，而且你还算是救了他们家一个孩子。你不用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放火的人是我亲生父母，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他们都是受我连累。”
“这不是你的错。”
箫煜看着老叶佝偻着身躯慢慢走来，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叶走过来，将披风给他，“你从小怕冷，披着吧。”
“谢谢！”箫煜把披风给了身旁的人，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把披风的带子系上。
“母亲，该回家了。”
夜琅的眼眶瞬间红了，眼角微微颤抖，“你……”
“雪太大了，我们回家吧。”箫煜扶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雪天路滑，您当心一些。”
“嗯。”夜琅咬了咬唇角，跟他一起慢慢向前走去。
老叶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等他们两个上了马车之后，开始赶车。
这场雪下的很大，坐在马车里还是觉得有些冷，箫煜看着对面的人发白的嘴唇，将暖炉给了她。
“我记得母亲怕冷，你抱着它就不冷了。”箫煜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老叶总是会觉得自己冷，因为他是在透过自己去看母亲。
夜琅接过暖炉，她微微的叹气，“我曾经劝他离开，但他不愿意，说是要陪着你长大。”
“他对我很好，从我入了乌衣卫他就陪着我，无论我去哪里执行任务，回来的第一时间他都会来看我。”
“小的时候他跟几个兄弟都护着我，他们几个还开玩笑说，将来等我嫁了人要是受欺负，他们肯定会打上门去，绝对搞得他们家宅不宁。后来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跟老叶。我成了乌衣卫里最好的杀手，主动找他结下婚契。
他当时不愿意跟我定下婚约，但我死活缠着他，觉得这样他就能一辈子和我在一起。被我闹的实在是烦了，他只好跟我订了婚约，但我没想到却害惨了他。”
“别难过，不是你的错。”老叶咳了两声，暗哑的声音却像是春日的暖阳。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错的是别人，不要自责。”
“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老叶又咳了两声，继续说：“从你进我家门那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对你好是应该的。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要自责。”
“咳咳……”风雪太大，老叶又咳了两声，“村子里的大火也不是你放的，他们放火是因为跟别人起了争执，不是因为你。小五，这么多年你该放过自己了，往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你呢？”夜琅咬了咬唇角，眼泪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我过好自己的日子，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又该怎么办？”
“我现在这样挺好。”老叶看着迎面来的风雪，欣慰的笑了笑。
“能够陪着小外甥长大，还能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的可是？”老叶咳了两声，灌了一口烈酒。
“人要知足，跟死人比，我们还活着。跟家破人亡的人比，我们还有亲人。跟无儿无女的比，你的儿子很乖巧孝顺。至于其他的事情，那些别人做的孽，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
“小五，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老叶扔了酒壶，掀开帘子一角看向箫煜。
“你觉得她做错了哪件事？”
“没有。”冰冷的霜雪吹了进来，箫煜在这一刻就释怀了。
“母亲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反倒是有很多人对不起她。”
“听到了没？”老叶放下帘子，摇头轻笑，“你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把别人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做坏事的人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良，早知道这样当年就该带着你一起爬树掏鸟窝，或许你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母亲以前还想去掏鸟窝啊？”箫煜知道老叶想要转移话题，他也尽力配合着。
“舅舅给我好好讲一讲从前的事情，我想听。”
“别这么叫我，你喊我老叶就行了。”老叶中气十足的说：“小五看着文文静静的，但她杀鱼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家里的野鸭见到她都不敢造次，生怕被她抓着拔了毛，放到锅里炖成汤……”
一提到从前，老叶的话多了很多，马车也慢慢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