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一整个月的耐心等待与精心准备,来自全欧各地的大小贵族、自由商人、吟游诗人与修道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终于,在1447年7月5日这一天,弗雷德里克召集全部宾客和观众,正式宣布巴塞尔公议会隆重开幕!
按照贵族的习惯,重大事项开幕前高低得整一段国色天香的美女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一曲,众人吟诗作乐一番,赞颂神圣罗马治下的德意志是何等的歌舞升平。
封建恶习是不分中外东西的。
不过,为替众多禁欲系(字面义)的修道士着想,弗雷德里克最终还是忍痛取消了歌舞环节。
除了极少数真的拿教律当真,把生活搞得清心寡欲的神经病,绝大部分修道士和修女同普通男女没有任何生理和心理上的本质区别。
万一这群常年远离肉欲的修道士在歌舞会上不小心支起小帐篷,回屋之后和自家修女忍不住开上一炮,城里的吟游诗人再把这段写进歌词里,那可就丢了罗马教廷的大脸了。
弗雷德里克只想让教会滚出德意志,但并不希望让教会威信大跌。
贵族统治的合法性和教会的权威息息相关,二者之间是互利共生的关系,一个威信甚重而无实权的教会才符合全体贵族的利益。
为举行公议会而提前准备的会议大厅位于巴塞尔城外北边的小镇,弗雷德里克为此次大会的准备之充足足以令任何敬神者汗颜。
现代的巴塞尔是瑞士境内最繁华的河港,北临莱茵河末支,向北流经整个德意志的莱茵兰。莱茵河流域是西欧最大规模的平原流域,大河起自瑞士东南的阿尔卑斯山北麓,向西流经德国、列支敦士登、法国、荷兰,在鹿特丹港口抵达北海。
莱茵河穿行于地沟带,巴塞尔至波恩一线为莱茵河的中流,平原两边突起陡峭的山脉,使沿岸地区成为天然的肥沃农地,可以种植生长小麦、甜菜、啤酒花,果树等北寒带作物。
公爵精心挑选的会议大厅就坐落在莱茵河河边,他派人特地清理出一片三千平方米的空地,一座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庞大教堂拔地而起,规格比起维也纳的圣史蒂芬大教堂只高不低。
四座哥特式尖顶塔矗立四方,四面飞扶壁将尖顶塔彼此相连,五光十色的花窗玻璃上雕刻着耶稣的传说,五米高的尖锐拱门透露出阴森神秘的气息。尖拱门两侧,修长圆润的三排大理石立柱又令其在神秘之余不失典雅。
哥特式又被称为“法国式”,顾名思义,哥特建筑风格起源于12世纪的法国。
直到现代,法国文化一直代表着欧洲艺术和建筑潮流的最前沿,无论是中欧的日耳曼人还是东欧的斯拉夫人,贵族都以能拥有一个法国风格的城堡和会说优雅的法语为至高无上的荣誉。
包括六大选帝侯在内的神罗贵族们纷纷发出惊叹的呼声。
何等的财力和人力,才能堆砌起如此举世无双的神殿。
他们的瞳仁中闪烁着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名曰:“渴望拥有”。
罗贝尔的拳头骤然攥紧。
他妈的弗雷德里克,竟然浪费这么多钱背着我去修奇观。等回了维也纳,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群中,唯有包括尼古拉五世教皇在内的一众罗马修道士面色不变,弗雷德里克建造的这座神殿固然辉宏,然而和罗马的几座奇观相比还是稍有逊色。
尼古拉五世抬起眼翳,他生于公元1397年,今年已经是五十岁高龄,眼皮上自然有了中老年人特有的赘肉增生。
艾伊尼阿斯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他回过头,同曾经的朋友兼同僚四目相对。
“哟,托马索,我就说你穿教皇的衣服一定很合适。”艾伊尼阿斯轻松地笑道,“等你死了,干脆把教皇让给我当怎么样? ”
“大胆!”
约翰修士勃然大怒。
“你这被逐出教廷的叛徒怎敢对冕下不敬!来人呐!把他给我——”
“噌!”
剑刃出鞘声响彻于耳。
不过主动出剑的并非尼古拉五世的教皇卫队,而是罗贝尔和簇拥着他的一众近卫士兵。
“干什么了?”罗贝尔阴森的目光扎到约翰的脸上,“你想对我的机要秘书做什么?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收了奥斯曼苏丹的五十万艾克银币,故意干扰大会正常进行,教皇冕下,需要我替您清理门户吗?”
教皇卫队几乎与近卫兵团同时拔剑。双方一时字面意义上的剑拔弩张,这场巴塞尔公议会还未正式开始,便透露出一股不善的氛围。
尼古拉五世伸手按下己方卫兵的剑刃。
“罗贝尔主教,多日不见,你的改变令人惊讶,嘴上功夫也愈见精进了。”
“不敢。”罗贝尔淡淡地道,“我对尤金冕下的逝世深表遗憾,祝贺托马索主教……不,尼古拉冕下顺利继位,相信以您的才华一定能带领公教复兴。”
“借你吉言。”
尼古拉五世深深看了他和艾伊尼阿斯一眼,挥手示意双方收回兵器。
“时候不早了,我等先行入殿。罗贝尔主教,还请不要忘记尤金冕下对你的提携之恩。”
德意志和法兰西的一众贵族冷眼旁观这场天主教廷内部的对峙。
只是不同势力修士之间的火药味就已经这么足了,要是一会儿世俗领主和修士争吵起来,那画面有多美简直不敢想。
在教皇使团差不多走远后,艾伊尼阿斯才冷哼一声。
“什么狗屁知遇之恩,尤金当时又不知道你还活着。再说,要不是他气量狭小、出尔反尔,你现在何止是紫衣总主教,早当上堂堂的红衣枢机了。”
罗贝尔抬起手:“好了,过去的事情不谈了,我们也进去吧。”
“对了,你知道吗?其实尤金年轻时也有世俗名,他叫加布里埃尔(gabriele),和我女儿加布里埃拉(gabriela)的名字差不多。好笑吧,堂堂的教皇竟然有个女人的名字……”
一路上,艾伊尼阿斯不停地在罗贝尔耳边念叨尤金四世当年的挫事,比如看见身材火爆的修女就走不动道,吃苹果不刮皮就吐……
假如尤金四世在天有灵,现在一定就扒在云彩边指着地面的艾伊尼阿斯破口大骂,耶稣和其他天使则拼命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他下凡宰了这个混蛋。
“话说起来。”艾伊尼阿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主教,为什么你身边连一个修女都没有,平时谁侍奉你日常起居?”
罗贝尔边走边无奈地道:“我又不是残疾人,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不不不,这可不行。”艾伊尼阿斯摇头道,“重点不在服侍,而在于面子,懂吗?你可是奥地利的总主教,你这样出门在外会让外人误以为我们奥地利穷酸得连个修女都招不起了。”
“我们是修道士,又不是公爵……”
“修道士怎么了?别拿主教不当贵族。”艾伊尼阿斯拍拍他的肩膀,“修女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正好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哎,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