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犀利,直指这项举措的漏洞。
其他人窃窃私语,等待朱由哲的回答。
朱由哲看了看不远处的午门门口。
在那边,还跪着以蒋德璟为首的几十个官吏,他们也坚决反对此事。
朱由哲长叹了一口气,缓声道:“周祚鼎,你说的非常对。朕不了解你们,不知道你们人品如何,有没有那个本事?朕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也不知道这件事朕做的到底对不对?”
周祚鼎皱眉道:“那陛下还坚持去做?”
朱由哲面露苦笑,“形势如此,朕不得不做。按常例,朕可以不管这些黎民,只要守住京师,他们的死活和朕何干?但朕不忍抛弃他们,只能依靠你们给他们一点希望。”
朱由哲眼光扫过众人,“你们或许有人问,朝内衮衮诸公,为何让你们这些没有丝毫为官的经历的人去做这件事?而不是他们?”
是啊!
朝廷那么多官员,为什么让我们去?没兵,没饷,什么都要我们自己弄。
是我们这些人不值钱吗?
有人发出疑问。
等待他们声音平息,朱由哲才大声道:“因为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如果他们真有本事,大明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们或许也同样没本事,但朕想试试。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给朕一个机会。”
朱由哲高举着手臂,“朕向你们保证,半年,最多一年,击退了李自成,朕一定改革官制。到时候能者上,不能者撤。那时的朝廷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那就是你们的机会。”
“那时,这个协助守城使的官职将会遭到裁撤。朕会派人考察你们这段时间的作为,验查你们的功绩,把你们所作所为都记录在案。凡是在这段时间内做的好的,朕会授予你们正式的官职,让你们进入朝堂。而那些鱼肉百姓者,也会受到应有的惩治。”
朱由哲朝向众人道:“朕知道,这个协助守城使很危险,选到错的地方,随时可能丧命,也未必适合你们所有人。所以,你们上千人,朕只准备了三百印章。你们要考虑清楚,去还是不去?”
一时间,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只见周祚鼎走上前,随手拿了一枚印章。他打开纸条,递给旁边的书记官,“北直隶,密云县。”
书记官点了点头,记录在案,大声喊道:“周祚鼎,北直隶,密云县。”
朱由哲上前,从另一面桌子上拿起一个绣袋,递给周祚鼎。
周祚鼎打开,里面露出白花花的银子。
朱由哲说道:“五十两碎银子,你们赴任的路费。”
周祚鼎收好,向朱由哲态度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下面的黄尼麓和申湛然彼此看了一眼,上前各自领了一个印章。
“黄尼麓,山西省,代县。”
“申湛然,河南省,许县。”
朱由哲拿起两个绣袋,亲自递给他们两个,“朕说了,会给你们当官的机会。或许不如你们所愿,但朕希望你们尽力做好,将来回到朝堂。”
两人拱手,“定不令陛下失望。”
随着他们的加入,上前领印的逐渐增多。
但令朱由哲失望的是,多数是国子监的太学生,那些进士、举人只占了不到两成的比例。
但朱由哲什么都没说,只将那一袋袋碎银子递给他们,说一句“拜托”,道一声“辛苦”。
出午门,一人连忙追上周祚鼎,是他的同乡好友徐琪山。“祚鼎兄,你为何要领这印章啊!我等虽不是进士,但却是举人。或许等一等,地方官员出现空缺,就轮到我们了。”
周祚鼎笑了笑,“琪山兄,你道陛下为何让我们到地方当这协助守城使?”
徐琪山愣道:“陛下不是说了,为了百姓黎民?”
周祚鼎摇了摇头,“那是说辞,真实情况是朝廷挡不住闯军了,已经在做坚守京师的准备了。”
徐琪山满脸惊愕,“不会吧!大明在北地可是有十几万人马的?”
周祚鼎摇头道:“何止十几万?加上各地数额上的卫所兵,几十万也不止。但这些是纸面上的,实际有多少,谁都不清楚?而且这些卫所兵军备废弛,能挡得住李自成的虎狼之师吗?即使挡住了李自成,那东虏呢!他们若趁李自成和朝廷大战时突然入关,那又如何?”
徐琪山顿时打了一个冷颤,“这,这不会吧!”
周祚鼎道:“东虏几次入关,每一次都打在朝廷的要害之上。这样好的机会,他们岂会放过?”
徐琪山脸色难看,“祚鼎兄,我还是不明白,这和陛下鼓励让我们去地方担任协助守城使有什么关系?”
周祚鼎叹了一口气,“简单说,若形势不利,陛下会完全放弃地方州县,集中所有兵力防守京师。但他又不愿这些地方为敌所用,于是派出我们这些人到地方招募乡勇,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城池。闯贼若来攻取,就得耗费时间。而若要占领,更得分散兵力。”
徐琪山逐渐反应过来,“你是说陛下是以地方州县的牺牲来削弱敌军的实力?”
周祚鼎点了点头,“你看陛下选定的那些县,要么在交战区域,要么是贼寇横行的区域,有一个是远离战场的和平地带吗?琪山兄,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么?”
徐琪山抱拳道:“请祚鼎兄指教。”
周祚鼎长叹了一口气,“因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患无穷。当允许地方招兵,打造兵器后,就会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割据势力。有可能是出外的那些官员,也可能是地方的士绅、豪强。这样一来,北地就会彻底乱起来。无论将来谁取胜,哪怕是朝廷最后获胜,想根除这些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说到这里,周祚鼎突然笑了,“陛下说一年后会裁撤协助守城使,可能就是考虑到了这点。但那时的权势还会在这些没有丝毫为官经验的协助守城使这里吗?恐怕早就落到地方豪强手里了。那时会不会再出现一个,甚至几个不听朝廷诏令的藩镇?就如唐末朱温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