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清仰头看去,正迎上朱由哲阴冷的目光。他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忍不住出声叫道:“陛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但片刻后,刘泽清便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了。因为他清晰的听到,他身后士卒传来比他更大的惊呼之声。
“什么?陛下?”
“那是谁?”
“大明皇帝啊!除了他,谁还能让总兵大人称陛下?”
“皇帝?不会吧!皇帝怎么会来这里?”
……
很短时间内,所有士卒都知道,大明皇帝在曹县。
刘泽清皱着眉头,神色莫名的慌张起来,眼睛转来转去。他知道,大明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的。
又想到刚才崇祯皇帝问他腿伤的事,刘泽清八成确定他这次来是为了自己,而且绝不是好事。
眼前只有数百人,但大明皇帝出行,怎么可能只有数百兵卒护驾?
再看马化豹、张思义的神情,显然已知道一切。但怎么只有他们两人,他们手下的兵卒呢!
千般思绪在刘泽清脑海里乱撞,他瞬间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就在这时,刘泽清耳朵里响起朱由哲的一声轻喝,“刘泽清,朕在此,还不下马请罪。”
刘泽清一惊,差点跌落马下。待他稳住心神,看向旁边士卒,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不安。
大明皇帝来追罪的。
刘泽清抬头看向城门口上方的崇祯皇帝,后者脸色平静,沉默不语,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刘泽清一扭马头,没有丝毫犹豫。向着反方向狂奔而去,同时大声喊道:“走!”
这场面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部分士卒愣在当场,但有一两百亲卫下意识的跟着刘泽清跑了。
刘泽清是聪明的。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刘泽清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出兵攻击,挟持崇祯皇帝,然后自己成为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
但刘泽清自认实力不够,也不相信崇祯皇帝来到这里会毫无准备。
最重要的,他手下士卒已经知道那是大明天子。除了自己的那些亲卫,有几个会愿意跟着自己做这灭九族的事情?
看看马化豹、张思义站在那里温顺的模样,一切都显而易见。
次之,刘泽清还可以立即下马向崇祯皇帝请罪,以求原谅。
但大明天子亲来,即便请罪,刘泽清担心自己也逃不过这劫。刘泽清怕死,不敢冒险。
所以,刘泽清选择了逃走。
逃的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现今是乱世,大明王朝也朝不保夕。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只要手中有兵,就不害怕不被人接纳。
无论将来是投靠其他势力,还是向崇祯皇帝解释后重归大明,都可以。
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向大明天子动手,否则这反叛的罪名就定下了。
和这个相比,抢劫临清、聊城这样的事都是小儿科。
朱由检指着远去的刘泽清,“他跑了?”
刘泽清这样的举动也使朱由哲一时间愣住了,他本以为刘泽清至少会拼死一试,却不曾想他直接逃了。
倒是张家玉首先反应过来,紧急骑马上前,大声喊道:“刘泽清罪在不赦,但与其他将士无关。大明天子在此,所有将士放下武器,否则立斩不饶。”
马化豹和张思义此刻也连忙上前安抚士卒。
片刻后,有士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接着是所有人。
朱由哲颇为赞赏的看着张家玉。
除了历史中有投靠李自成的经历外,无论是能力,还是其他的,张家玉都堪称优秀。
只是不知道现在张家玉怎么想,是不是还认为大明覆亡乃是天命,只有李自成才是众望所归?
城外响起隆隆的马蹄声,那是王屏藩率部去追击刘泽清了。
朱由检晃过神来,连忙对朱由哲道:“快,不能使刘泽清手下的士卒生乱。”
朱由哲也反应过来,连忙向旁侧下令道:“方正化,你带马化豹前去稳定民心,城内绝不能乱。孟大春,你带人去刘泽清的家里,把他家给我守好了,禁止任何人出入。李元胤,去找城内官员,带他们来见朕。”
等众人离开,朱由哲长叹了一口气,“刘泽清这样的将领都能在南明名列四镇之一,还真是烂的不成样子。”
朱由检眉头紧皱,没有理会他的感慨,而是问道:“刘泽清肯定会被逮住。离京已有十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朱由哲想了想道:“等办完这边的事就回去。看李邦华的信,他那边应该快顶不住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曹县,再南去就到江淮地界了。他真担心朱由哲一下子跑去江南,把自己的妻儿留在京城。
现在看来,朱由哲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朱由哲却打了一个哈欠,“这几日都在马上,胯下都磨出茧子了,我得好好歇息一下。走吧!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
但朱由哲没睡多久,就被王屏藩吵醒。他回来了,带回了刘泽清的尸体,是被羽箭射死的。
王屏藩也满腹委屈,本来他没打算射死刘泽清,只想将他射伤生擒。
但马上颠簸,又恰好遇到一壕沟。羽箭顿时间失了准头,直接命中了刘泽清的脖颈。
随刘泽清出城的数百亲卫死伤大半,剩下的皆被生擒。
朱由哲下令将活着的人全部斩首示众。
接连洗劫临清、聊城、濮阳,刘泽清民怨极大,总得有人负责。
另外,这些亲卫、家丁和刘泽清的关系太紧密,留着难免会有后患。
杀了他们是给百姓一个交待,同时也警示其他兵卒,让这件事彻底终结。
最后,王屏藩令人押进来一人,是刘泽清的侄子刘之干。年约二十,已是大明的游击将军。
这里面,当然有刘泽清为山东总兵的缘故。
只见刘之干慌忙跪下,“罪将刘之干拜见陛下。”
看着他,朱由哲说道:“刘泽清纵兵劫掠,死有余辜。你身为其侄,本应在诛杀之列。但朕不愿意此事牵连于你,甚至你刘家,可知为何?”
刘之干忙磕头谢恩,“罪将知道,是因为家父。”
朱由哲点了点头,“回家去吧!安抚一下家人。同时,也想想,该如何给朕,给那些死于刘泽清洗劫中的百姓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