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神色黯淡，轻轻的点了点头。
朱由哲脸色难看，“你一开始便知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不是。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朕精力充沛，但后来发现越来越不济。会莫名的失神，甚至消失。只不过以前消失后会很快恢复，而且多发生在你睡熟之后。但这次时间长了点，所以才被你发现。”
朱由哲想了一会，抬头问道：“也就是说，你能控制你消失的时间点？”
朱由检愣道：“什么意思？”
朱由哲一摊手，“你看啊！你说你以前消失过多次，但都发生在我熟睡之后，为何啊！因为你不想被我发现，所以你刻意控制了你消失的时间段，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朱由检翻动了一下眼皮，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么一听，好像还真是如此。
白天，当他感觉很累的时候，自己会强撑着打起精神，不让自己放松下来。等夜晚的时候，看到朱由哲睡去，他才能彻底放松，而消失的时间段都是发生在那个时候。
朱由哲摇了摇头，“但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瞒着我？”
朱由检看了朱由哲一眼，淡淡道：“不为何？就是不想你知道。”
朱由哲顿时哑然，“啧，崇祯老哥，你这样说，就伤我的心了。若知道你会消失，走的那天我至少敲锣打鼓欢送你啊！你知道你在，我办事有多不方便吗？周皇后，袁贵妃，还有那个我还不曾见过的，你的那个皇嫂张皇后，想想都美。”
朱由检咬着牙，最后吐出两个字，“滚蛋！”
朱由哲哈哈大笑。
但笑过之后，房间内顿时陷入了可怕的安静，朱由哲抬头问道：“崇祯老哥，你能控制自己消失的时间点，那能不能控制不让自己消失啊！”
朱由检神色奇怪的看了朱由哲一眼，沉默了半晌，最终摇头道：“不行。虽然每次消失，回来之后精神都会有所恢复。但却一次不如一次，每次都感觉朕会彻底消失。”
朱由检皱了皱了皱眉头，说道：“朕猜想，可能是时间问题，在这个时代待的越久，朕的这道魂魄就会越淡，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朱由哲皱眉沉思，很快想起一事，“你刚刚说，你每次消失之后，精力就会有所恢复。”
朱由检点头道：“是这样。”
朱由哲突然有些兴奋，“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睡觉了，等睡好之后，精神饱满，然后就可以维持你原有的样子。若是好好控制自己消失的时间，可能会将你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时间无限拉长，甚至永远不会消失。”
朱由检低着头，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有些动容，“怎么，你舍不得朕离开？”
朱由哲勾了勾嘴角，哈哈一笑，“当然了，养条狗死了还得伤心几天呢！况且，你可比狗强多了。”
朱由检顿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你，你，真想撕烂你那张臭嘴。”
朱由哲撇嘴一笑，“崇祯老哥，以后，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你感觉累了，就消失。等朕喊你了，你再出来。不说别的，你至少要等帮我解决了目前的困境再消失吧！”
朱由检没有言语，但轻轻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朱由哲这时又说了一句。“你不帮我，即使我不睡周皇后，也不能保证满清那些王爷们不睡啊！蒙古察哈尔部林丹可汗死后，他的那些福晋们可都被他们瓜分了，对于人妻，努尔哈赤的那些儿子、孙子们可是情有独钟啊！”
朱由检顿时黑了脸，怒视着朱由哲，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远处响起了沉闷的鼓点声。
朱由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倾身吹熄了蜡烛，“他们又开始进攻了。天天的，也不知道烦。”
朱由检眉头紧蹙，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昨夜你做了什么梦，为什么半夜会被惊醒？”
朱由哲抬头看向朱由检，“那时，你不是消失不见了吗？怎么还能知道我半夜被惊醒？”
朱由检轻轻的摇了摇头，“朕也不知。只是浑浑噩噩中听到你的尖叫，这才慢慢出现。”
朱由哲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好奇怪啊！”
朱由检看着朱由哲，“在朕的印象中，你一直睡的像猪一样，怎么还会做噩梦？你梦到了什么？”
朱由哲心中怒骂，你是猪，你全家都是猪。但骂过之后，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崇祯老哥，昨夜我梦到了死人。”
“死人？”
朱由检面露惊愕，但片刻后坦然了，“现在在打仗，怎能不死人？但这些日子，闯贼的损失要比我军大的多。”
朱由哲摇头道：“不是他们，而是成片成堆，像山那样高，遍布整片大地的死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士卒，但多数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穿着破烂的衣衫，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苍天，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但他们死了，他们什么都说不出。”
“我行走在他们中间，连踏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想帮他们每个人都闭上眼睛，但怎么按都闭不上。他们死不瞑目，他们在怨我，怨我害死了他们。怨我明明可以帮助他们，却把他们推向了绝路。”
朱由哲笑了笑，抬头看向朱由检，“崇祯老哥，我的那场谋划真的对吗？用牺牲数百万人来赢得一场豪赌，真的对吗？”
朱由检紧紧抿着嘴，半晌后，长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们早就没了退路。若你赌输了，大明没了，保留半壁江山都会成为奢望。但赌赢了，大明便中兴有望。”
朱由哲摇了摇头，“若我赌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我敢赌。但昨夜的那个梦才让我发现，我赌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们。那些我不认识，却将他们退入绝境的普通人。”
朱由检看着朱由哲，“那若没有你，他们就不会陷入绝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