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哲顿时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朱由检道:“朕以前听你说过,满清入主中原之后有扬州十日,有嘉定三屠,有江阴八十一日,有金华之屠,有南昌之屠,有大同之屠,有广州之屠等等,不可计数。”
朱由检看向眉头紧蹙的朱由哲,“没有你,这些屠杀也会发生,而且死伤百姓的数量远远多于你说的几百万。那你说,用这几百万人的牺牲,换取上千万,几千万的人的性命,到底值不值得?况且,这几百万人也未必会死。”
朱由哲摇头道:“那些人不是我害死的,但这些人确实实实在在因为我的决定而陷入绝境的。也就是说,他们的死都是我造成的,我是凶手。”
朱由检嘿嘿一笑,“是吗?你是凶手,那杀他们的人是什么?”
朱由哲愣了愣,“他们,他们是……”
朱由检飘近了一些,沉声道:“你没杀他们,真正杀他们的才是凶手。你只是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那些受难的百姓即使怨恨,也怨恨不到你头上。他们应该怨恨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抵抗的你。”
朱由哲皱眉沉思,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我怎么依旧难以心安呢!”
朱由检咬了咬牙道:“因为你把自己代入了有罪的那边,您觉得自己可能害死数百万人,所以你难以心安。但你换个想法,想着你可能救了几千万人的性命,是不是感觉好受了点。”
朱由哲顿时乐了,“似乎好有道理啊!”
朱由检看朱由哲恢复正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朕之前感觉你的计划太过激进,难以成功。但现在想想,若是成功,收益就不是一般的大。朕现在都支持你了,你怎么反而变的畏畏缩缩了。”
朱由哲撇了撇嘴,“切,一个在关键时刻,连南迁的决定都不敢下的人,反而指责起我了。”
朱由检顿时变了脸色,“你这个,这个,这个混蛋,一点不知好人心。”
朱由哲哈哈一笑,“崇祯老哥,你要试着待的时间长点。要不然,我去哪里找这乐子呢!”
外面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
朱由哲打开门,看到是孟大春,“大春,怎么了?”
孟大春有些犹豫道:“陛下,不是属下想打扰你,实在是有急事。”
朱由哲点了点头,“没事,你说。”
孟大春点了点头,“陛下,刚刚有两队信使入城。一队五人,从北门来,是从京师来的。还有一队,三人,从西面来,是从太原方向来了。他们冒死冲到城下,死了五人,说是有紧急之事向您禀告。”
朱由哲脸色顿变,“他们现在在何处?”
孟大春道:“正在府衙,王总督让您赶快过去。”
朱由哲点了点头,边走边说,“走!”
斥候往城中送信,一般是晚上,因为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们在天亮后送,只能说明事态紧急,到了不得不送的地步。
朱由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心中极其不安。
王永吉看到崇祯皇帝进来,连忙上前行礼,并把斥候带来的信递给他,“陛下,李自成从太原出兵了?”
朱由哲愣了一下,连忙打开看。
信来自太原方面,说李自成领兵五万,携郝摇旗、李双喜等将从太原出发,前往保定,预计七日内到达。
朱由哲看完,放在一边,又打开第二封。
是李邦华写的,言说京师民心浮荡,军心散乱,很多百姓乃至官员出城。京营很多将士纷纷询问,大明是否真准备南迁。
请崇祯皇帝尽早突围,以免事情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外,还有周皇后的一封信。
说她无意打开了那铁盒,引发朝局动荡,向崇祯皇帝请罪。提出若局势不好,能否让定王和永王两个皇子先行南迁。
朱由哲看完,沉默良久,最终说道:“王爱卿,发信给高杰,让他派人监视李自成的大军,时时上报他的行踪。至少一日一报,行进到哪里,粮草众寡,军心情况,朕都要知道。”
王永吉抱拳道:“臣明白,这就让人射信出城。但陛下,京师那边?”
朱由哲想了一会道:“再等等。”
就在这时,刘忠嗣匆匆赶来,“陛下,有人送信来了?”
朱由哲愣了一下,心想,不是刚送过吗?“人呢!”
刘忠嗣摇了摇头,“被拉上来时,人已经断气了。这是信。”
红色的信,是被鲜血染红的。
朱由哲接过,手心顿时变成了红色,他打开,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七个大字,“满清已决意入关。”
朱由哲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的异常难看。
王永吉看朱由哲神情不对,“陛下,怎么了?”
朱由哲看着王永吉,“王爱卿,你曾官居蓟辽总督。朕问你,若满清想动员十万以上的大军,需要多长时间?”
王永吉面露讶异,“陛下,这……”
朱由哲紧盯着他,“多长时间?”
王永吉顿时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沉默了好半晌,说道:“大概一到两个月。但陛下,东虏行军,惯于奇袭。而且因为其对大明屡战屡胜,心中难免生出轻视之意。”
“他不可能等到十万大军全部聚齐了再行动。很可能是斥候先行探路,然后是大队骑兵试探性进攻,以不断扩大战果。边战边等后面的大军,除非让其进攻受挫,否则他们就不会停。”
朱由哲皱眉道:“若其再次绕道蒙古入关,你说的这些骑兵大约多长时间能到达边塞?”
王永吉脸色难看,大概猜出了是什么事情,他沉默了片刻道:“看他们从哪里入关?短则七八日,长则半个月。”
朱由哲低头沉思,良久不语。
王永吉忍不住问道:“陛下,东虏要入关劫掠吗?”
朱由哲摇了摇头道:“这次恐怕不是入关劫掠,而是夺取天下了。”
王永吉脸色顿变,“陛下,那我们?”
朱由哲无奈的笑了笑,“朕本想在保定上再待半个月,等闯贼的攻势弱了再主动出击。现在李自成出兵了,满虏也来了,我们也该动动了。可惜,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