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这之后呢,就算我们从这些华人的手里获得了武器,把基奥瓦人杀得片甲不留,那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白桦平日里是一个非常威严的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但是此刻却异常温和和耐心,恐怕也只有面对最疼爱的小儿子时,才会偶尔露出这慈爱的一面。
红松塔被父亲的话问住了,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红松塔都没有出过远门,他的世界里只有夏延人和基奥瓦人。他只想着要击败基奥瓦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接下去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可能没有想过,所以不好回答,那我再换一个眼下的问题。”
“嗯。”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华人也邀请了基奥瓦人的酋长参加这次会议呢?”
红松塔也没有回答,因为答桉是显而易见的,既然邀请了夏延人,那也就一定邀请了基奥瓦人。
那么意味着基奥瓦人也会得到枪和弹药,那么两个部落之间的战斗不会停止,而是会更加激烈,死掉的人也会更多。
几百年来,白人就是用这个办法来消灭印第安人的:流血的是印第安人,获得胜利的是白人,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参加这次会议呢?”红松塔有些气馁地问道。
“我们不参加,基奥瓦人也会参加,到时候他们有了新的枪支,我们不就得完蛋吗?”白桦再一次严肃地反问道。
红松塔愣住了,这是一个充满矛盾选择。
开会,大家死的人都变多。
不开会,自己死的人变多。
开会还是不开会,这是一个问题。
“那……”红松塔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们联合起来,都不开这个会。”
“哈哈哈哈,我的孩子,如果我们印第安人能联合起来,那早就联合了,哪需要等到现在呢。”
是的,如果印第安人真的能联合起来,早就联合起来了。
印第安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同种不同文,每一个部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不自相残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联合呢?
“那这个会议我们是白参加了吗?”红松塔毕竟还很年轻,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呵呵,别着急,也许这些华人和白人不一样呢,你看看阿塔帕斯卡人和阿尔衮琴人,以前打得那么不可开交,现在不也是过得跟一家人一样吗?”
红松塔安静了下来,父亲说得没错,那两个部族的矛盾比他们和基奥瓦人的矛盾深多了,他们都能和平相处,说不定夏延人也可以和基奥瓦人和平相处呢?
“可是,之后呢,和平相处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们就把白人给赶出去,然后就可以安静地生活了。”
红松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好像明白了,但是好像又没有明白。
不过,和父亲的这次长谈,至少让红松塔明白了一件事情:和夏延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基奥瓦人不是敌人,神秘莫测的华人不是敌人,其他的印第安部族更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白人。
一夜休整,周围的狼嚎声始终没有停下来过,但是对于夏延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所有的人休息得很好。
第二天清晨,白桦一行早早地就拔营出发了,他们沿着纳尔逊河继续一路向南。
接下来的旅途和之前一样泛善可陈,走了七八天之后,在路上遇到的行人就多了起来。
这里面有往同一个方向走的印第安人,也有背道而行的白人和华人,但是这其中仍然以印第安人为主。
这些印第安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一看就来自不同的部落,相遇的时候,大家都保持着十足的警惕心,没有任何的沟通。
白桦知道,他们离约克县近了,这些印第安人来这里的目的恐怕和自己差不多。
一个中午,白桦一行人来到了乱石大桥,靠近之后,他们发现乱石大桥非常地崭新,似乎刚刚整修过,而桥头还多了一个关卡,关卡上有士兵在把守,在认真地盘查来往的行人和商队。
白桦没有敢冒然靠近,远远地停停下了脚步,派红松塔前去探查。
一个多小时,红松塔就回来了。
“怎么样,那边是什么人在盘查?”
“也是印第安人。”红松塔说道。
“哪个部族的?”白桦问道。
“看不出来,他们穿着打扮简直和白人一模一样。”红松塔接着补充说道,“可能就是几个月前路过咱们部落的那支军队,但是却都换了衣服,看起来比以前更威风了。”
“嗯,看来他们的实力又强了不少啊。”白桦一边叹气一边羡慕起阿塔帕斯卡人和阿尔衮琴人了,他们怎么就交上了好运呢?
“走,过去看看,大家小心,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是。”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乱石大桥的关卡前,他们距离这里两三百米的时候就下了马,沉默着往前走。
白桦有些紧张,在部落里他是说一不二的酋长,但是离开了部落,到了外面,他其实就什么都不是了。
年轻的时候,白桦和白人们打过交道,知道对方从来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在武力的威胁之下,地位再高的印第安人也得要低头。
这个时候,过关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白桦等人。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着十几个士兵走了过来,拦住了白桦一行人。
白桦这才注意到,这个军官并不是印第安人,应该就是传言中的华人吧。
白桦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确实和印第安人的长相很接近,看来那个传言确实有一定的依据。
华人军官走到白桦面前敬了个礼,问道:“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夏延族。”
“准备去哪里?”
“约克县。”
华人军官愣了一下,看了看白桦身后那几十名带着枪的印第安武士,有些警惕,但是随即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是来开会的吗?”
“对。”
“那没什么了,我给你们一个通行证,再遇到盘查的人,会直接放你们过去的。”华人军官说罢,返回到了桥头的哨房里,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把一张有很多符号的牛皮纸交到了白桦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