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
箭雨消散,屏住呼吸的加茂林和家入硝子愣了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前者干巴巴一笑,默默地将湿透的衣角拧了拧水。
迹部景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其他两人并未感知到,但他却很清楚,藏在暗处的凶手所有的攻击都是冲着家入硝子一人而来。
——他的“不幸”预感还是成真了。
哪怕家入硝子拥有罕见的反转术式,但是并不是真的“不死”,只要能做到在术式产生作用之前,一瞬间毙命,少女依旧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周身潜藏着几分肃杀的气势,像是被狠狠踩中尾巴的迹部景泽强行压抑住杀人的冲动,但竖起的瞳孔已然变得暗沉,他告诫自己现在还是让硝子脱离危险更重要。
金发的咒术师不再停留,带着身后两名辅助人员迅速向帐边靠近。
整个结界牺牲了绝大多数优势,只为了短时间困住里面的特级咒术师,所以帐的范围自然不会大得离谱。
以咒术师的脚程很容易靠近边缘,迹部景泽竖起掌心触碰在帐的表面,随着他施加力道的增加,结界反馈而来的排斥感也越来越重。
金发的少年握着横刀后退两步,澎湃的咒力经由掌心向横刀中疯狂灌入,刀身骤然爆发出璀璨的荧光。
一刀,两刀……
刀势如虹,肃杀的气势充斥着结界之中,特级咒术师的咒力卡在横刀的巅峰之处流淌着,他的每一刀都分毫不差地劈在同一个位置,犹如层层浪卷一般,气势一击更甚一击。
漆黑的结界持续震荡着,如同风雨飘摇的小船在浩瀚的咒力之海沉沉浮浮,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性。
迹部景泽抿着嘴,目光森然隐隐含有细碎的癫狂,就连呼吸都刻意控制在最低限度之上。
身后的家入硝子咬着牙,手指紧紧攥住衣袖边缘,一股忧心凝绕在心头,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过同窗的破局之力。
但…但却稍许担忧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理状态。
阿泽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不能说精神状态,或许说是过去经历的问题,导致他比一般咒术师更偏执,更何况咒术师本就都是疯子。
这一点是他们班另外三个人早早就达成的共识。
不同于夏油杰善意崩溃后的三观重塑,迹部景泽是从一开始就自带着深度偏执。
虽然日常生活中他抑制得很好,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但一旦涉及重要的人,他就容易走极端。
医生小姐按捺着忧心忡忡,只见金发的咒术师深吸一口气,他死死地拧着眉头,像是腻烦了一刀接一刀的消磨时间。
他挽着刀花止下横刀,翻转着刀身直直插在地上,薄刃锋利铮铮作响,深深陷入地面。
仅仅是沉默了三四秒,垂着头看不出神色的少年毫无预兆地猛退几步,烦躁的脚步将地面踩出几道深印,肆虐的咒力激荡起四周的空气。
只见他反手抽出刀鞘,黑金的刀鞘在空气中划出绚烂的弧度后被他从中间握住。
不知何时原本带着寒气的咒力变得浑浊起来,一瞬黑气爆发,高倍压缩的咒力量汇聚在他的掌心,就连握住的刀鞘都整个弥漫着不祥的黑色。
“……黑闪。”加茂林吓了一跳,惊惧地瞪大着双眼,失口吐出两个字。
霎时间,刀鞘凝成一道黑光脱手而出,犹如一道破天的长矢——
轰轰轰——!!!!
封闭的帷幕炸裂一瞬,变故突生!
加茂林踩着鬼魅的身法,翻手抬起匕首直插家入硝子的大脑,近在咫尺的距离,少女双目骤缩,就连呼喊都来不及吐出喉咙!
噗呲——
是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
湿热的液体瞬间飞溅到家入硝子脸上、刘海上,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浑身如坠入冰窖,娇俏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不是她自己的血,家入硝子后知后觉抬起头。
谁、是谁……
尸体随之轰然倒下,加茂林的整条手臂,连带着他那把匕首顷刻间灰飞烟灭,而金发的少年冷着眉,原本插在地上的横刀不知何时穿喉而入,死死地钉在加茂林的脖颈上,鲜血顺着脖子一直没入衣领。
迹部景泽勾着唇,面上并无半丝笑意,眼里皆是早该如此的讥讽,他眼尾通红,还残留着些许炙热的疯狂。
“阿泽,你早就猜到了加茂林就是凶手?”家入硝子咽了咽口水,稳住身子。
“没有,以防万一罢了。”迹部景泽轻飘飘地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路过的蚂蚁,甚至懒得分出一丝注意力,傲慢至极。
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为家入硝子而来,他既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若不是不能滥杀无辜,这种微妙的时候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迹部景泽的怀疑对象,在箭雨爆发那一刻,就该放任他暴露在箭矢之中。
死了是命不好,但若是一个辅助人员能在箭雨中活下来,那正好就再让他死一次。
他不能拿硝子的命赌别人的良心。
迹部景泽注视着家入硝子,应该是说注视着她脸上溅到的鲜血,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之后发出了不满的声响,少年三两步靠近,然后顺从心意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起污渍。
迹部景泽绀蓝色的眸子早已浑沌不堪,蒙上了一层令硝子不安的疯狂,但他下手愈发轻柔,轻声细语道:“对不起……对不起。”
家入硝子摇了摇头,她虽有不安,但并未感觉到惧怕,同窗的状态虽然与平时截然不同,但于她而言,阿泽就是阿泽,就是那个社恐死宅又极度护短的少年。
脸上的血迹在同窗笨拙的擦拭下糊成一块块,家入硝子没好气地屈指弹在他额头上吐槽:“你最好是懂擦脸的。”
无视同窗略显委屈的表情,家入硝子拽住他的t恤下摆,柔软舒适的布料还带着少年激烈打斗过后的体温,然后……它就成了大姐头的擦脸布。
金发的少年僵硬着身子,发热的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但面上的委屈却更显,他几次张开嘴,抱怨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不敢跟大姐头掰头,只得期期艾艾地闭上了嘴。
他虽然不说话,但还是直勾勾用眼神控诉着家入硝子。
“好了。”家入硝子随手拍了拍同窗的腹部,舒心地放下他皱皱巴巴的衣角,豪气地许诺:“委屈什么,回去给你买新的。”
“还有,腹肌手感不错。”家入硝子挑挑眉。
……我觉得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迹部景泽辛酸地扯了扯惨不忍睹的衣服,经过家入硝子这么一打岔,他眼里浑沌不复,绷紧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他转身收回横刀,刀鞘已经碎得无法再拼回来了,他只得将横刀拿在手里。
做完这一切,迹部景泽表情一软,挂着些许污渍的脸上缓缓绽开腼腆的笑容,他向少女伸出手。
“走吧,硝子,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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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你们以为这个剧本到此就结束了吗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