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宁起身,望着面前头发七零八落,脏兮兮的男人,认出他很可能就是顾盏的大伯父,顾骁均,那个满心算计的男人。
眼下倒像是给他一个馒头,就能给人磕头下跪。
天道好轮回啊!
“你手里的东西吃是不吃?”
“不吃的话给我吃吧!”
顾骁均声音粗哑,盯着谢棠宁手里的东西眼睛都在发亮。
只是还不待谢棠宁同意,顾骁均就已经上手来抢了。
谢棠宁些许气愤,“嘿…你这也太…”
还不等她说完,那顾魏氏,还有那不成器的堂弟,以及那些管家老小也都开始抢其他人手里的东西。
一个个抓在手里就吃,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似的。
顾盏望向谢棠宁,表情稍显尴尬道,“他就是大伯父,流落贼匪窝半月了,那些人没有给过他们半口吃食,整日里他们就吃些野草裹腹,看来是脑子饿糊涂了才这样。”
“你别跟他们生气。”
谢棠宁瞥一眼顾盏,冷声道,“你倒是顾念着你这一家子亲戚。”
顾盏心知谢棠宁如今这个态度,一定是当年在这些亲戚面前受了委屈,他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好饿,好饿,你手里的肉干吃不吃?”
“不吃给我?”
眼见着有人想去抢萧宴深手里的东西,谢棠宁立马上前拍开那伸出手的妇人。
“太子殿下的吃食你们也敢抢?”
“来人…”
“给他们再弄些吃的来,别一饿起来什么规矩都忘了。”
顾盏见此也生怕他们冒犯了萧宴深,立马命人将顾骁均等人带下去。
待他们吃饱喝足,换上厚实的棉衣才算恢复了人样,也终于恢复神智,有了说话的力气。
大家围坐在一处,顾盏心里记挂着,想知道顾骁均这一家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让人将收拾干净的顾骁均带了过来。
顾骁均已经是六七年不曾见过顾盏,见到顾盏那一刻他神情还有些恍惚,看着顾盏的脸,打量了又打量。
直到确认是他那侄儿后,激动得扑上去,
“盏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呀!”
顾骁均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般抓住顾盏不撒手,
“你常年不着家,顾家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你可是不知大伯父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如今你可是大将军了,能够像你父亲似的撑起整个家了,那你可要为你大伯父做主啊!”
顾盏与顾骁均从前也不算亲近,又有六七年不见,生分是难免的,但眼下看到顾骁均沦落至此,哭得伤心,他还是有些动容,宽慰道,
“大伯父,如今我也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再不会让你受此委屈了。”
顾骁均闻言老泪纵横,“好啊!好啊!有你在,大伯父也就不用为愁苦奔波了。”
而后顾骁均向顾盏坦言,他们之所以遭了劫难,完全是因为谢棠宁走后,顾家无人做主,二伯顾骁安一家子算计着他们分了家。
起先顾骁均他们还能靠田产铺子过活,哪知顾骁均的几个儿子不争气,沾染上了赌,把田产铺子都尽数输了出去,还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后面顾骁均想着回凉州,看看顾魏氏娘家能不能接济他们,哪晓得去的路上就遭了劫匪。
顾盏听后看了眼谢棠宁,顿觉这些年来她的不容易,这六七年来要不是她压制着二房,估计顾骁均一家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到底侯府如今落得这个局面,责任都在他,是他之前对父母逼着他娶亲之事耿耿于怀,对侯府生了怨气,所以才一直负气没回去过一次,也不曾有书信往来。
如今只怕是后悔也迟了。
“侯爷…”
“我听说大伯父他们遭了难,可是真的?”
一袭盛装打扮的林柔儿赶来,珠翠满头,华贵无比,让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公主驾临了。
顾盏见了林柔儿的装扮,脸上颜色不是很好看,好在是萧宴深眼睛中了毒,瞧不见,不然他的脸都没地儿搁。
顾骁均回过头,眼见着美得高贵的林柔儿,不禁好奇起她的身份来,“盏儿,这是…”
顾盏看了眼林柔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大伯父。”
林柔儿满脸温和贤淑,淡雅笑着,轻盈盈迈开步子走到顾骁均面前,俯首屈膝一礼,
“柔儿,在这里见过大伯父,问大伯父安好。”
顾骁均倒是没摆长辈架子,笑哈哈夸奖了林柔儿几句。
顾盏喜欢的,他总是要给点颜面。
“盏儿是好福气的,林姑娘也是个好姑娘,跟随您行军打仗只怕也吃了不少苦。”
“要我看谢家那个,你不喜欢休了她也罢。”
闻言,几束目光朝谢棠宁看去。
谢棠宁嘴角咧了一道不屑的弧度,“这位叔叔怎么说?难道顾将军的原配发妻不好吗?”
黑夜下由于谢棠宁着了男装,又坐在萧宴深旁侧,顾骁均没看得清谢棠宁的样貌,只当她是想听闲话。
而顾骁均对谢棠宁又很是瞧不上,张了嘴便停不下来了。
“那女人就是个祸水,不讨人喜的。”
“当年硬要嫁入我们顾家,嫁来盖头都没来得及掀就遇到紧急情况,我三弟和侄儿不得不撇下我病入膏肓的三弟媳远赴战场,
再没个几年那女人就克死了我三弟和弟媳,要我说就怨不得我们盏儿不待见她。”
“如今也好,她留了封书信就不知去向了,谁知道是不是跟那个野男人跑了。”
谢棠宁气结,当真为原主感到不值,这些年要不是原主操持内宅,顾盏那老母亲只怕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她捏紧了拳头,厌憎地看向顾骁均和顾盏。
“原来竟是这样,
那她当真是对不起你们顾家。”
谢棠宁盯着那顾骁均,说了句反话。
偏顾骁均没听得出来,继续道,“可不是,小官家的就是小官家的,一点教养也没有,可比不得面前这位林姑娘,知书达礼,那女人若谁惹到她了,和那母老虎似的,要吃人。”
“走了也好。”
萧宴深听得都为谢棠宁委屈,偌大个侯府,谢棠宁那时无依无靠,性子再绵软些的话,恐怕就被侯府里的人活吞了。
“别说了。”
顾盏预见,倘若顾骁均再说下去谢棠宁非收拾顾骁均不可,连忙扯了扯顾骁均衣袖,让他闭嘴别再说了。
顾骁均看了顾盏的眼色,只好停下。
林柔儿见状也是窃喜不已,原本她还担心顾家那些老小会先入为主,偏袒谢棠宁,现在看顾骁均的态度,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她上前又是向顾骁均行了一礼,“大伯父,你误会夫人了。”
就在林柔儿看向谢棠宁,想向顾骁均暴露谢棠宁身份时,萧宴深起身,淡淡吩咐道,
“天色不早了。”
“你,扶本王回去休息吧!”
谢棠宁只道一声,‘知道了’。
顾骁均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坐在那里没吭声的是萧宴深,当今的太子爷,他吓傻了,立马跪下趴在地上。
“太子殿下,还请饶恕吾等失言之罪。”
“吾等知罪了。”
谢棠宁搀扶着萧宴深,回头眼神发凉看了那顾骁均一眼,嘴巴那样恶毒,她发誓一定要好好替原主收拾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