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蝗如雨。
密集的破空声如雨打芭蕉,绵密无尽。
乱石中、黄水河中、泊系的船头各处,全部被箭矢覆盖。
燕云以木盾为掩护,缩头夹肩,如风车般滚动在乱石中,尽量减小自身目标。
就在他即将临水的刹那,一支流矢穿透了木盾,他手腕处一痛,有血溢出。
年轻少妇听从了燕云的劝告,没有上船,虽周遭箭矢如雨下,因为有舟船阻挡,她又是在水下,实际有惊无险。
在如此窘迫的环境,也激发了她不多的勇气,用匕首割断了缆绳。
没了维系的舟船顿时顺着水流往下滑动,她一急,抓住了缆绳一头,也被拖着向下游而去。
可她不识水性,接连喝了两口冰冷的河水,整个人便处于本能的麻痹状态,手上无力,松开了缆绳。
正当她即将被滔滔之水淹没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手腕,往上一提,她便在连呼吸带剧烈咳喘中死里逃生。
等她脑子里恢复部分清明时,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中,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她粉面一红,将头埋得低低的,却将环抱住燕云的双臂扣得紧紧的。
燕云十六岁从军,现在也不过十八岁,在此之前只和狄幽有过相对亲密的接触,但未逾越规矩,可从未有今日之经历,加上此少妇体态丰腴,满身的柔软,尤其胸前鼓囊囊的极其傲人,一时血气上涌,心中一荡。
可现在不是遐想之时,他心神顿敛,目光飘向岸边的羌兵。
此时,一众羌兵在百夫长的驱使下,正往河边扑来,而那些弓箭手再一次弯弓搭箭,做好了发射准备。
“小心!”燕云从怀中摸出一根秸秆,往少妇口中一塞,自己也含着一根,双双沉入水下,只留秸秆在外透气。
船借水势,虽离岸不远,下行的速度依然很快。
当燕云从水中探出头来时,张目望去,舟船已经处于河边的绝壁位置,而那些羌兵已经抛在了脑后,正在那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登船!追上他们!”那名百夫长是被燕云气昏了头脑,虽不识水性,也要赶上来杀人。
这段绝壁是极好的逃生位置,燕云又岂会错过,左手臂用力,兜住少妇臀部将她推到船舱内,然后他跃身入舟,抓住了船尾的船桨。
燕云打仗在行,也略识水性,可这操桨一事却非他所能胜任,这不用力还好,舟船尚能自动下行,他一用力,舟船便在原地缓缓打圈。
在燕云舟后二十丈远的水面上,那名百夫长的舟船也同样处于胡乱旋转中,且转速异常快。
于是,船上诸人头昏脑涨,呕吐连连,最后船底朝天,将他们掀入水中。
追兵是没有了,可燕云心中急啊,一旦舟船飘过这段绝壁,他们又将处于岸上羌人设置的水寨前,可谓凶多吉少。
“且让妾身划桨……”年轻少妇躬身站在船舱内居然很稳当,几步就来到燕云身前,见燕云不放手,又补充了一句,“妾身虽不谙水性,操舟倒是可勉强胜任。”
“也好!”
此少妇操舟确实比燕云强多了,她摇动双桨,此舟便停止了打转,虽初始时她有些找不到准头,可很快就适应了,船首向上游方向倾斜,逆着水流徐徐向对岸浮行。
可少妇力气太小,要和急流抗衡颇为不易,虽稳住了船,却无法加快速度,长此以往,甚至有被急流推回岸边的可能。
“我能帮忙吗?”燕云问。
“舱内还有两把船桨,公子只取一个,在船体右侧划,其它不用管!”少妇道。
燕云也不是笨人,他划了几桨就发现了其中关窍,船首不可过于向上游倾斜,只能保持在和前进方向略微偏左的位置,可确保船行速度最大。
不知不觉中,船已至江心,水天一线,月光成影,犹如在天上泛舟一般。
江心的水流要平缓得多,光线也异常明亮,少妇忽道:“公子受伤了?”
“无妨,上岸后再说。”
“那我们加把劲。”
“好!”
一个“我们”说得顺畅,一个回答非常干脆,少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涨红了面孔,只是背对着的燕云并未瞧见。
一刻之后,舟船已经接近大虞边界的岸边,但见水寨中灯火通明,防守严密,月下铁衣透出一股肃杀。
“舟上何人?”一名水兵站在伸出水面的码头上喊。
在这名水兵身后,还有一队大虞军士弯弓搭箭,瞄准了船只。
“妾身佐伊,太平县县丞佐高之女……”年轻少妇扬声喊道。
“在下元泰,佐小姐的护卫!”燕云紧跟着喊了一句。
燕家父子镇守龙头关,苦盼大虞支援不至,等于是要逼死他们父子,其中到底有何隐情,燕云没有查明前,自是不便暴露真实身份。
佐伊似难理解燕云缘何这般说词,有片刻错愕,随后粉面一红,一对水汪汪的凤眼瞅着他宽阔的后背。
水兵又问:“你们两人是如何过来的?”
燕云道:“自是杀出来的,原本渡江者有十多人,都没了。”
水兵似乎对人高马大的燕云很不放心,再问:“你怎么穿着羌人军服?”
燕云将弯刀朝码头上一抛,等于自动缴械,泰然道:“杀了羌人,取了衣裳,便于渡江!”
在弓箭手后方,有名十夫长对兵卒说道:“去查一查,看是否有太平县的县吏带领民夫支边。”
佐伊划船时尚不觉得冷,这么一静止下来,又延误一阵,湿衣裳如同贴在身体上的冰,不由瑟瑟发抖。
燕云不满道:“能否让我等先上去?”
十夫长截口道:“先等着!”
燕云无奈,又道:“能否让左小姐先上去找个避风地方,在下一个人在此等候。”
“可!”十夫长道。
佐伊在燕云搀扶下快速登岸,托着一身水,向码头内的寨楼走去,临别前她还没忘小声说了句“稍安勿躁”。
燕云没想到,自己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直到羌人的皮衣结冰发硬,他全身都快麻木了之时,才有一名县吏模样的文官施施然走了过来。
此人头望着天,一开口就似乎满是不耐,道:“谁是元泰?”
燕云憋着一肚子火,沉声道:“在下便是。”
“哦,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县吏一甩袖子,兀自去了。
燕云耐性再好,也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同时亦不免奇怪,自己也没得罪佐伊啊,这太平县的县吏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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