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仪式开始前半个小时,江女士都没有回来。
江愿打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莫名的焦躁和不安感加重,他决定直接上楼看看。
刚一出门,就听见隔壁会议室里,传来了一阵啼哭喧哗。
一对夫妻正坐在里面,跟几位执行官掰扯。
干瘦女人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女儿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赔这点钱算什么?打发叫花子?”
执行官:“女士,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不是赔偿,是捐款,请你们不要再胡搅蛮缠。”
男人“啪”地拍桌,怒道:“你这什么态度!医院报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外伤内伤都有,还有重度抑郁!都是你们害的!别想抵赖!”
执行官拿过报告单一看,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我可怜的女儿啊...可怜的女儿啊......!”
女人抱着女孩儿,鸭子似地干嚎起来,男人继续喋喋不休,指责对面的不作为。
众执行官无可奈何,只能叹气,继续劝说。
关于这场纠纷,江愿倒是听说过一些。
八支队进游戏救援时,因为队员的小失误,导致一名小女孩儿受了轻伤。
按理来说,玩家受伤是常有的事,安全部只有救援义务,没有赔偿义务。
但考虑到她是未成年人,加上父母闹得厉害,八支队众人出于同情,主动捐款补偿了医药费,还集体去医院看望了女孩儿。
结果这不捐还好,一捐了钱,孩子父母就咬死了是八支队有问题,故意伤害了女孩儿,拿钱纯属心虚。
就这样,他们三番两次地进安全部讨赔偿。
拉扯大半年,至今还没扯清楚。
江愿经过门口,看到了那位受伤的女孩儿。
她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松垮连衣裙,整个人干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很久都没睡过好觉的模样。
头顶,脖子,手臂上,都缠着绷带。
安静地坐在妈妈旁边,被女人半搂着,双目无神,没有一丝光泽,从头到脚都透着死气,确实像重度抑郁。
但奇怪的是,这都半年多了,她的伤怎么一点没见好?
似乎还多了一些?
江愿正想着,却是被一道来自大厅的咆哮,打断了思路。
“蒋健!!”
“蒋健人呢?!狗东西!给我滚出来!!!”
糟了,是那个女人!
安全部作为国家机关单位,安保森严,有勇气进来闹事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会议室内的夫妻是。
大厅门口这位穿华贵旗袍的卷发妇人,更是重中之重----
现任三支队长蒋健的老婆,江愿的师娘。
一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动静,三支队在场的人全都赶了过来。
“呀!嫂子,你怎么来了?”
“嫂子,外面热,您里面请,蒋哥马上就回来了。”
师娘:“别套近乎,蒋健那畜生呢?个老不死的混账,居然敢背着我在外面找狐狸精!”
队员连连摆手:“嫂子!这不可能啊,蒋哥的人品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师娘冷笑:“怎么不可能?我牌友都撞见了,他跟死狐狸精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我这儿可是有证据的。”
她说着就掏出一把照片,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画面是以背后视角拍摄的,穿着便衣的中年男人,正和一位白裙姑娘手牵着手,走在公园湖畔边。
虽不是正脸,但从两人亲昵的举止,就能看出关系十分要好。
蒋健露出了半张侧面,笑得羞涩而腼腆,活像一朵即将绽放的大喇叭花。
“我去,这谁?”
“真...真是蒋队啊?”
铁证在场,三支队众人集体傻眼,尴尬得无言以对。
有人小声辩解:“啊...这..这...这不会是ps的吧...?”
师娘骂道:“p,p,p你个大头鬼啦,老娘吃饱了撑的给他p图!蒋健人呢?叫他滚出来!”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掏出了手机,江愿上前劝道:
“师娘,这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您......”
“哟,小江,你抢了死老蒋的首席位置,还搁我这儿装什么烂好人?”师娘看到江愿,立刻换了一副更加尖酸刻薄的嘴脸,道:
“亏那老不死的还一直把你当徒弟,这点儿孝心都没有,你们姓江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显然她不是奔着解决事情来的,而是仗着自己占理,想把事情闹大。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客气了。
江愿冷静道:“师娘,你再这么胡搅蛮缠......”
师娘叉腰:“怎么,你敢把我怎么样?”
江愿:“我妈就要来了。”
师娘:“......”
一听到江女士大名,中年妇女立刻冷静下去,偃旗息鼓,但仍是梗着脖子,结巴道:“怎...怎么?想拿你的部长妈来压我?我可不怕...!”
阿默走过来,赔笑道:“是是是,师娘多厉害啊,您先别气了,我们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众人:“是啊,嫂子,这里人多,闹大了你也没面子,咱们进去说吧。”
终于,在三支队众人的连拖带哄下,总算把她请到办公室喝茶去了。
终于搞定了,江愿松了口气。
今天也是安全部热闹的一天呢。
他相信以师傅的人品,绝对不会出轨。
至于那张照片,一定是师傅遇到了曾经帮助过的女孩儿,对方热情感激,被误拍到了一个暧昧的角度。
没错,一定是这样!
乘电梯上到五楼,穿过明亮干净的长廊,轻车熟路地到了部长办公室门前。
“叩--叩--叩。”
敲门无人应答。
“妈妈?母亲?娘?”
仍是无人应答。
推开厚重木门,江愿伸头进去,发现偌大办公室内空无一人,不见江女士身影。
潢简单的室内中央,摆着一张酒红檀木办公桌,桌上最醒目的位置,放着一张合影。
那是江愿小学毕业时,跟江女士合拍的毕业照。
桌面中央,有一个精致醒目的黑色长方形礼盒,盒盖开着,内容物引起了神子注意。
玫瑰?
这玫瑰长得特别,比普通玫瑰大了一倍多,花杆修长,翡翠欲滴,花冠流光溢彩,晶莹如红宝石,又带着几分古典的丝绒质地。
虽不知是什么品种,但玫瑰的含义特殊,江愿立刻警惕起来。
有人在追我妈?!
他拿起盒子里的贺卡,想看看是谁这么牛,敢给江女士送花。
然而拿起卡片一看,顿时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黑色卡片上,歪歪扭扭地,用钢笔写着一排腥红血字:
【握紧玫瑰,见你所爱,祝你陷入永恒噩梦。】
这是提示。
也是挑衅。
有人在告诉江愿,他妈妈在游戏里。
如此缺德又明目张胆的挑衅,除了邪神,江愿想不到第二个人。
江女士的手机仍是无人接听。
江愿给部长助理打去,对方正在下面取文件,他也不知道江女士在哪儿,并表示重要文件就在他手里,还没来得及送上来。
这下更能确定是邪神在捣鬼了。
给助理说明了情况,并嘱咐他调监控,查清玫瑰的来源。
安排好这些,江愿又给洛烛影打了通电话。
江愿:“老洛,我妈掉游戏里了,我得进去找她,一会儿你帮我上台讲个话呗,稿子就在我桌上。”
洛烛影懵逼:“啊?等等,我刚把明灯带过来参观你升职呢!什么游戏?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江愿婉拒:“不用,小意思,这世上还没有我和我妈都搞不定的游戏。”
洛烛影只得道:“行吧,那你们早点回来,还等着你请客呢。”
“好,帮我向小明灯问好。”
江愿挂断电话时,对着虚空中的某人嘲讽道:“呵,愚蠢的邪神,你将为自己的可笑阴谋付出代价。”
洛烛影惊了:“啥玩意儿!?你说谁!?”
可不等他细问,江愿已经挂了电话,一把捏住了玫瑰。
诡洞触发。
下一瞬,空间扭曲,青年执行官消失原地。
嫣红玫瑰摔回黑盒,花瓣松散铺开,然后干瘪,枯萎,最终和那张挑衅的卡片一起,化成了黯淡灰烬。
浓云遮蔽阳光,窗外冷风一吹,灰屑便散了满屋。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