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温度很暖和，顾喻之觉得不能辜负这么美好的下午，她打算去书房看会书，晚点困了就去睡个午觉。
    但靳北赫接了个电话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搞得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等，等着等着困倦袭来，她的身形慢慢往下倾斜，最后干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迷迷糊糊的感觉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她想醒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自己的意识，令她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靳北赫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静悄悄的，他放轻脚步寻找着顾喻之的身影，看见她窝在沙发上睡着后，他静静地走到她面前，见她睡得香甜，便将她抱回房间。
    他贴心地整理好被角，指尖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平静的注视着她的脸。
    他声音低沉忧伤，好像受伤的小动物瑟缩在角落里的呜咽，夹杂着一丝诀别的意味，轻声说道：“顾喻之，生日快乐，希望你往后的每一天都轻松自在。以后我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记得每天忘记我一点，让我尽快消失在你的世界里，这样你才能长长久久的幸福。”
    梦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令她难过的事情，竟让她睡着了还皱起眉头来。
    靳北赫感觉自己的心空荡荡的，那种悬在半空中的失重感令他难受，他深吸了几口气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空虚了。
    他看了眼熟睡的人，知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于是大胆地俯下身去，轻轻覆上那双柔软的唇瓣，她均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暖暖的，痒痒的。
    这种触感真让他着迷啊！他多想将人碾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可她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一场美梦，时间差不多了，他快要醒来了。
    顾喻之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自己睡在房间里。她挂着初醒的惺忪慵懒从房间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睡着的男人。
    她轻轻走到他面前，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去房间里睡。
    “靳北赫。”她想叫醒他去房间里睡。
    见靳北赫未醒，顾喻之便蹲下身去，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再次轻声唤道：“靳北赫，醒醒，你去房间里睡吧！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靳北赫转过头，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姿态柔软的女人，他眼眸澄澈，没有半分困倦和混沌，根本不像睡着的人。
    “你没睡着吗？”顾喻之刚睡醒，脑袋有点懵，说话也是软绵绵的。
    靳北赫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定定地望着前方。
    顾喻之想着靳北赫没睡着就算了，于是便准备站起身来。
    可能是刚睡醒，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苏醒，加上下蹲后猛然站起，所以她还没有站稳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地倾倒。
    靳北赫眼疾手快地将顾喻之拉入自己的怀中，双手紧紧地圈住她的腰际，让她摔在自己身上。
    顾喻之一声绵弱的惊叫后落入结实的怀抱，她双手撑在靳北赫的肩膀上，距离那张帅气俊朗的脸庞不过一尺，她立刻屏住呼吸，脑袋里的瞌睡虫也全被吓跑了。
    靳北赫看穿了顾喻之的不知所措，他抱着她的身体往里转了半圈，轻轻松松就将她困在臂膀和沙发之间。
    当初为了能够赖在沙发上偷闲，顾喻之特地买了比较宽的，现在她真是后悔啊！
    靳北赫侧躺着，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毛毯也顺势盖在了顾喻之的身上，他用手指梳理她微微凌乱的头发，温柔地问她，“你睡醒了吗？”
    顾喻之被困在靳北赫的怀里，他魁梧的影子笼罩着她，他清冽的气味肆意钻进她的鼻腔里，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成灰了，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的，大脑叫她快点逃，身体却僵直地保持着一个姿势。
    得不到回应，靳北赫便收紧了手臂，将人彻底拢入自己怀里。
    顾喻之的脸紧紧贴在靳北赫的脖颈间，他咽口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异常性感，这一幕几乎要烧穿她的眼睛，她慌慌张张地挪开视线，耳边传来那阵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靳、靳北赫，你放开我好不好？”顾喻之很艰难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请求。
    “让我抱抱你。”这一次，靳北赫没有用强硬的手段，只是温柔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这样温柔的靳北赫，让顾喻之不忍心开口拒绝。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顾喻之已经在温柔乡里平复了心跳，她静静地感受着他充满怜爱地抚摸她的脑袋，还有他的手臂一直都紧紧地抱着她，未曾松懈过半分。
    就在她以为他还要继续抱着她时，他性感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于是他们披上外套，收拾东西出门。
    靳北赫开车带着顾喻之来到一家生物展览馆，里面有各种生物标本的展示和物种说明，结合影像资源，能够让人快速的认识这些生物来源、发展以及对社会生活带来的影响。
    一般来这种地方的基本上都是小朋友和中小学生，顾喻之不知道靳北赫为什么带她来这种地方，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他后面，陪他逛了一个多小时。
    他停，她停。
    他走，她走。
    最后他们来到海洋板块的楼层，一上楼就可以看到宽敞的展厅中央摆放着巨大的鱼骨标本，她跟着他的步伐走到面前停下。
    顾喻之看见立牌上写着：鲸鱼标本展示。
    靳北赫望着标本，语气极淡，“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鲸鱼吗？”
    顾喻之自然是不知道的，老实答道：“不知道。”
    回忆起往事时，靳北赫的眼神十分平静，眼底蕴藏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的语气很温柔，“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爸妈带我出去玩，我在街边看见一只蓝白色的娃娃挂在橱窗上，对比五颜六色的其他娃娃来说，它最普通。但是阳光照在玻璃上时，它的身上倒映出玻璃彩色的磷光，有了磷光折射，它的身上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顾喻之看着靳北赫提起他的父母，眼神里没有任何怀念或者难过的情绪，他的眼底就像深海一样冰冷又黑暗，就连语气也平静得出奇。
    “它胖乎乎圆滚滚的，那么普通，但是我一眼就看见它了。它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抱在怀里就像扑到软软的被子里一样，特别舒服，我到哪都喜欢带着它。后来，我知道它的原型来自海洋，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就希望能够看到真正的鲸鱼，还吵着非要在家里养一只，陈叔笑着劝我说家里不够大养不下，我看着外面的山，想着把那些山全部都挖了，养一只总是够位置的。”
    靳北赫说起来都觉得好笑，小孩子就是这么天真。
    顾喻之看着靳北赫脸上带着笑，此刻的他很柔软，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受伤。
    “虽然这是一件很无厘头的事情，但老头儿还真的为了我策划把御明山庄旁边的山脉挖成海洋，可惜这个事情因为我爸的突然牺牲被永远终止在设计图上了。”靳北赫望着面前的标本，双目逐渐失焦。
    只有他知道被终止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天真的梦想，
    “后来我学会了潜水，去看到了真正的鲸鱼，它明明如此巨大，但是在海洋里还是显得那么渺小，它没有像我的娃娃一样蓝，阳光照在它身上时也没有磷光，它看起来憨厚可爱，但是又透露着深深的孤独感，在冰冷与黑暗的世界里漂游。”
    顾喻之有些心酸，她想安慰他，但是他看起来并不难过，她想和他聊一下鲸鱼，又发现他其实不是在聊鲸鱼。
    靳北赫突然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女人，语调轻松地说:“我小时候一直在期待，要是我真的养了一条鲸鱼，那我就是整个帝都最酷最帅的。我还要专门为它建一个房子，里面记录着它每一天，每一个重要时刻，就算我以后死了，我的后代也要替我好好的养着它。长长久久，日日月月都是见证。”
    “你现在有能力完成小时候的梦想了。”顾喻之看着那双灰暗的眼睛，心里堵得难受。
    靳北赫移开视线，他眸色深沉，藏着不易察觉的痛楚和悲凉。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等山林变成海洋，等平地建起高楼。”
    他的话听起来像惋惜，又像是诀别。
    顾喻之有些慌了，靳北赫不止一次说这些带着诀别意味的话，听起来像在告别这个世界，告别自己的生命。
    她拉起靳北赫的手，指尖不住地在他的手背上婆娑，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温柔地安慰：“也许你没有小时候那么满怀渴望了，但是现在开始实践，在你的人生里还是可以实现这个愿望的，只不过晚了一些，但是你可以和你的家人，你的孩子一起完成这件事，也很酷啊！”
    靳北赫没有想到顾喻之会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又恢复了那个平静的表情，淡淡地接道：“不了，它们还是更适合待在海洋里，那才是它们的归宿。”
    顾喻之紧抿着嘴，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宽慰他，双手在不经意间握得更紧了。
    靳北赫望着鲸鱼的标本，认真地看着它每一处骨骼，有关它的一切，在这二十年里他已经看了成千上万遍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不仅仅是鲸鱼，而是那个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小时候没有得到的东西在长大后会变成一种执念，它不会时时刻刻都提醒你当初错过了什么，但是它总在不经意时蹦出来，把那种遗憾与可惜的酸楚一遍一遍加强，带着荆棘重新破开你的内心。
    晚上，靳北赫带顾喻之去吃饭，顾喻之看到熟悉的餐厅，往事瞬间侵袭大脑，他们坐在曾经的座位上，只是这一次身边的座位都坐满了客人。
    顾喻之有些感慨，她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世界，和那天深夜安静的情景截然不同，她竟然也没有想过这家店为什么会营业到这么晚，还保留了这么好的位置下来。
    现在看来靳北赫不但包下了周边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包下了整家餐厅，延长了他们营业服务的时间，又为了不让她觉得尴尬，还允许餐厅继续接待其他客人。
    他如此细致入微，她到今日才知。
    “要是我当初没有答应上你的车怎么办？”顾喻之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吃相难得斯文的男人，他这个样子就像是限定款一样，可遇不可求。
    靳北赫抬起头，眼神里都是自信，他回答：“我不认为你会拒绝。”
    因为她足够善良，即便不喜欢他，也不会让他难堪，从她硬着头皮吃下那块甜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顾喻之因为靳北赫的自信满满皱起了眉头，好像自己尽在他掌握之中，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难不成他从一开始就确定自己可以一直拿捏着她？虽然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
    她仍不死心地追问：“万一呢？”
    得到的却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万一。”
    顾喻之有些气愤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感觉食物都没有刚才这么美味了。
    她想起他曾经说她脸上会写字，难道她就这么容易看穿吗？从这么早以前，他就能轻松拿捏住她了？
    靳北赫看穿顾喻之内心的小幽怨，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
    其实只要花一点心思，一点时间，就能够看懂她。
    她看起来清冷高贵，但是内心柔软，有自己坚守的底线，虽然他经常跨越她的底线，但是因为她记得他对她的恩情，所以总是自己学着忍耐他的坏脾气。即使她都这么讨厌他了，但还是会照顾他的情绪，给足他面子。
    她很温柔，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偶尔张牙舞爪的看起来还挺有趣的，而且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每当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能快速转移她的注意力，她自己丝毫察觉不到问题所在，看起来很精明，实际上也藏着笨拙的可爱。
    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可能就是心不够狠吧！
    狠一点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完他的付出再一脚把他踹开。
    狠一点她就可以在他得寸进尺强吻她时直接咬断他的舌头。
    狠一点她就可以不受他任何牵制，也不用背负道德底线的折磨。
    狠一点她就可以……
    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你看着我发什么呆？是不是心里又在敲小算盘？”顾喻之看着靳北赫意味深长的眼神，被盯得心里发毛，脊背发凉。
    通常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那一定是在心里又算计些什么，定然无好事。
    靳北赫无声开口，做出“秘密”的嘴型。
    顾喻之当即露出嫌弃的眼神，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仿佛他的眼神有瘟疫病毒一样。
    靳北赫被顾喻之搞怪的样子逗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格外温柔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