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的内容,由翰林院起草,朱标审阅后认为太常太拗口,与其歌功颂德,不如来些实惠的,于是罗列了一些条目,让翰林院细化,并要求尽量通俗易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考太祖高皇帝,龙飞淮甸,功盖寰宇,开基立业,定鼎中原,四海归心,万民仰德。然天不假年,皇考龙驭上宾,万方嗟悼。
朕乃高皇帝嫡长子,自幼承庭训,蒙受皇考之深恩厚泽,教朕以仁义礼智信,期朕以治国平天下。今朕承皇考遗志,奉天嗣位,于七月二十日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永乐元年,尊皇妣马氏为皇太后,立妃常氏为皇后,长子雄英为皇太子。
朕惟治国之道,在于养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今嗣大位,恩泽万民,特颁此诏。
自洪武七年六月十五日昧爽以前,官吏军民人等有犯,除谋反大逆、子孙谋杀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不赦外,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大小,咸赦除之。敢有指告赦前事者,以其罪论之。
即日以前,各处拖欠及亏兑未完税粮料豆户口盐粮,及有报数在官而未曾送纳者,尽行蠲免。其各处拖欠马草柴炭者,尽行蠲免。
各处逃移人户,悉宥其罪,许于所在官司首告发回原籍复业,免其差徭二年。其户下所欠税粮,尽行蠲免。
各处造作除军需外,其余不急之务尽皆停罢。今后各衙门非奉朝廷明文,不许擅自科扰军民。
各处有被逼迫不得已逃命山林出没为盗,诏书至日悉宥其罪,令各回原籍安生乐业,永为良民。
凡被水旱灾伤缺食贫民,有司即为取勘赈济。
文武官吏军民匠作人等因罪发作运砖、拖石、砌城、运粮做工等项,悉宥其罪,官吏复还职役,军还原伍,匠仍当匠,民放宁家。
逃军逃囚逃匠人等诏书到后,许其一月内赴官自首,免本罪,军还原伍,民还原籍,匠复本业。
朕承天命,与民休息,共治太平。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奉天殿宝座上的朱标,心中不由感慨,自魂穿以来,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象过自己如何君临天下,至于何时能够实现,他却不知道。朱元璋身体一向很好,说不准就要熬个二十多年。之前想的,能够主动退位让贤,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朱标认为这绝无可能,自己只有监国的份儿。
没想到,这才洪武七年,他就成为了天下之主,肩负起整个大明王朝的重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着亿万百姓的命运。
想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心中默念:“大明王朝,我来啦!”
礼部官宣诏毕,返回奉天殿复命。百官复至丹墀之上,文武分列。朱标点了一下头,王祈年高声唱和“有制”,礼部官上前承旨,出至奉天殿外丹陛上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昔我皇考,南面而君,凡七载余,外扫虏酋,内修仁政,煌煌功业,恢于汤武,德泽广布,至仁弥流。洪武盛世,上有明君,下赖贤臣,德懋懋官,功懋懋赏。
太傅、魏国公徐达,加封少师。
太师、韩国公李善长,加封少保。
太子右詹事、宋国公冯宗异,进太子少师。
太子谕德、卫国公邓愈,进太子少保。
中山侯汤和,进信国公,食禄三千石,子孙世袭。
资善大夫、诚意伯刘基,进荣禄大夫,食禄五百石。
中书省左丞胡惟庸进中书省右丞相,授特进荣禄大夫。
御史中丞陈宁进右御史大夫,授荣禄大夫。
翰林侍讲学士兼太子赞善宋濂,进翰林学士兼太子谕德,授嘉议大夫。
望文武百官,恪尽职守,同心辅佐,再创盛世。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宣旨毕,朱标起身,驾兴离座,百官依次退出奉天门,登极大典就此结束。出离午门,官员们各上其轿,或回府邸,或返衙署。
身为皇帝的朱标,退朝之后,理应往乾清宫御书房理政,可他不由自主地又往春和宫走,还好王祈年及时提醒,朱标才反应过来,先到华盖殿换了常服,吩咐王祈年宣诏礼部尚书牛谅、太常卿陈昧,翰林学士宋濂。
“孤……不,朕突然想到一件事,召三位爱卿前来,出出主意。按理说,朕承大统,应居乾清宫,皇后居坤宁宫,对吧?”坐在御座上的朱标问。
“陛下说得对。”牛谅回答。
“那么问题来了,太后居何处?宫城营建之初,没有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营造。”
御阶之下的三人互相看看,没有回答,作努力思索状。朱标也是偶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世清宫剧里,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最早营建于嘉靖年间。朱元璋在规划南京宫城的时候,压根儿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没有太后,而且他正值壮年,想必相当长的时间里,马皇后都不可能升级成太后,可没想到短短几年,这个问题就来了。
见几人不说话,朱标继续说:“朕的意思是,朕与皇后、太子仍居春和宫,太后居坤宁宫。另于宫城别处营建宫殿,以备迁居。”
“此议有悖常理,于礼不合,按制皇帝居正宫,岂有区居偏宫之理!请陛下三思,”太常卿陈昧拱手回答。
“宋师的意思呢?”朱标不置可否,转问宋濂。
“陛下,您的决定,我们作为臣子的自然应当遵从。但是,礼制乃国家的根本,若不遵守,恐怕会引起更大的争议。”宋濂拱手道。
牛谅接茬说:“陛下,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大明的体面啊。天下之主,仍居东宫,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的规矩?请陛下三思。”
“那你们给出个主意?太后居何处?东西六宫都满员了,总不能赶人吧。”朱标佯怒。
“陛下息怒。”三人跪地行礼。
“起来说话。”
“回陛下,臣以为可请太后暂居月精门外的西宫,待新宫建好之后再行移居。”牛谅回道。
“西宫?”朱标重复道。牛谅所说的这个西宫,位于乾清宫月精门外、神厨之后,按位置来看,其实就是北京故宫的养心殿。明太祖实录载,历史上的朱元璋就是在西宫驾崩的。
西宫作为皇帝的起居场所之一,规模虽比不上乾清宫和坤宁宫,但比东西六宫还是要大一些,宽敞一些,算是一个优选之地。
“这个嘛……”朱标还是有些犹豫,“能不能太后、皇后同居坤宁宫?”
牛谅和陈昧都愣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又不是普通的小民人家,婆媳共住一屋。
宋濂叹了一声,跪地叩首:“陛下,礼制不可违啊!”
朱标站起身来问:“宋师,当真不行?”
宋濂答:“请陛下三思。”
朱标继续走下御阶,继续问:“果真不行?”
面对皇帝这样的质问,宋濂硬着头皮,回答:“陛下三思!”
牛谅和陈昧心里也发毛了,不知道朱标到底是什么心思,头上有些冒汗,赶紧跪地。
低头等待雷霆之怒的宋濂,突然感觉胳膊被一双手架了起来。
“宋师,真乃国之贤臣。”
“臣惭愧!”宋濂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们也起来了吧。”
“谢陛下。”
“日后定要如今日一般,直言敢谏。朕这就去和母后说一下。你们退下吧。”
“谨记陛下教诲,臣告退。”三人施礼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