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风眼神示意棺椁方向,“桑晚说的,这是困煞阵,为何我们初进来没有异样,反倒是挖开这棺椁后,才出现异样,这和奇门遁甲相悖,此前衡将军所在的山谷,踏进去的第一步,阵法便生效,二者相比,怪哉,怪哉。”
冷衡沉思了一会,“是位高僧。”
温桑晚:“什么?”
“是位高僧路过此处,说我世间缘尘未尽,设了福灵阵,日头久了,我的记忆就变得越来越模糊,这事儿说来也是奇了,在晚晚这儿,我记忆一日比一日好,七七八八的记忆都回来得差不多了,晚晚就是我的福星。”冷衡宠溺地看着自家女儿,满心满眼全是高兴。
北冥风和李言视线不经意扫过温桑晚,默契闭口不提那日之事。
温桑晚乐呵呵地,一点也不谦虚接话,“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闺女,对吧?冷衡将军?”
冷衡抬手一巴掌,轻轻拍到温桑晚头上,“臭丫头,没大没小。”嘴上是这样说,半分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温桑晚想起高僧,莫名闪过老太太提及的高僧,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北冥夜陷入沉思,手无意摩挲过手腕,缓缓开口,“衡将军,对高僧可有记忆?”
这话一问,反倒把冷衡给问愣神了,他知道有位高僧,但是记忆怎么变得模糊不堪?努力回想一番,无奈摇头,“不记得了。”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刚刚明明有记得,怎么一提起,我就不记得了?”
温桑晚安抚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呗,多大点事儿,又不让您老人家上阵杀敌,父亲莫要记挂于心。”
闲聊间,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阿紫将一整只烤好的鸡提过来。
温桑晚眼睛一亮,冷衡目光也跟着亮起来,还别说父女俩此时的神韵几乎一模一样。
温桑晚手一转,一只干净的盘子出现在手中,刚好接住烤好的野鸡。
冷衡吸了吸,“阿紫手艺不错。”虽然尝不了味儿,但是香气能闻到。
拧开水袋准备喝水的李言,眼角余光看到温桑晚手中出现的盘子,一个没忍住,咳嗽出声,嘴比脑子更快,“谁出门还带盘子的?莫要说,你连碗筷都备齐了……”
温桑晚闻言,看向李言,“出门在外,怎能委屈自己?”
李言哈哈大笑:“你可真是奇人,天下独你一份。”
北冥夜转动手里的茶盏,淡漠一句,“奇人吗?”
李言一噎,瞬间闭口不谈,莫名觉得自己脊背发寒。
温桑晚拿出另一个盘子,看着北冥夜手里的茶盏,想起某人夜闯她房间,气定神闲自饮清茶,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出门在外自备柴米油盐,被褥衣衫,旅行居家必备,转过头看向北冥夜,笑问:“夜郎可要来一些?”
北冥夜点头。
温桑晚拿出匕首,将手里的烤鸡连带盘子一并推给北冥夜,自己重新掏出一个盘子,意思不言而喻,习武的人,玩转一把匕首,分鸡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果不然,一只鸡在北冥夜手里,轻松剔骨留肉,匕首利落干脆。
不一会一碟鸡肉片伸到她面前,温桑晚接过来,递给冷衡,“父亲,可要尝尝?”
冷衡只是浅闻一下,并没再往前凑,他知道自己吸走,这鸡就会食之无味,“晚晚吃就好。”
温桑晚勾唇一笑,“我有办法让父亲也尝到它的味儿。”
冷衡不可置信。
温桑晚手里出现一个叠好的金元宝,手里拿着盘子不方便,顺手又把盘子递给北冥夜。
北冥夜顺手接住。
她手里出现一个折起的黄表纸,快速地将金元宝包裹住,手中补气符纸折成三角形状,塞进金元宝中,往面前篝火甩去。
蹭——金元宝燃烧,绿色火焰弹出来,顷刻间化为灰烬。
下一刻。
冷衡手中出现金盘装着一只烤鸡,肉眼可辨的烟气往外飘散。
温桑晚眼睛弯下,眼里浅浅笑意漾开:“这可是阿紫的手艺,父亲尝尝。”
冷衡欣喜之中,又思绪复杂,他的闺女这么优秀,而他没有尽过一天的父亲责任,自责弥漫心口,“晚晚很优秀。”
北冥夜将片好的烤鸡重新递给温桑晚。
她接过来,拿着筷子慢慢吃着,不急不慢。
冷衡没有那么拘小节,有着将士独有的豪放,撕开鸡腿,大口咬下,赞赏一句,“阿紫好手艺。”
阿紫不自然地偏过头,竟隐没进黑暗中。
欢乐气氛一下弥散开来。
滞留夜半,温桑晚靠着冷衡的肩膀,难得睡得安稳,或许来自血缘之间的牵绊,丝毫没有任何防备。
冷衡坐得端正,双手放在膝上,尽量放低肩膀,让温桑晚靠着舒服一些,目光落在火光中,思绪飘走。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尸山血海。
当年外邦动荡,部族厮杀,父亲带着他往外塞奔逃,半道被截杀,只有九岁的他被父亲压在身下,身上脸上全是父亲的鲜血浸染 。
“阿衡,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抱着父亲的嘱托,吊着一口气跑到外塞,最终饿晕在城门前。
所幸。
他被嫣儿救下,留在身边当护卫,义父发现他的才能,不计较他的身世收为义子,留在身边悉心栽培。
义父如此器重。
可……他……
叹了口气,收起思绪,心有千斤石坠下,是他愧对义父,愧对嫣儿,更对不起晚晚。
暗暗发誓,有他在一日,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他的闺女。
休整一夜。
翌日。
温桑晚睁开眼睛,除了篝火燃烧,其他人已不见踪影,视线下意识往坑里扫去。
“晚晚,醒了?”冷衡乐呵呵道。
温桑晚伸了个懒腰,疑惑道:“他们呢?”
冷衡指着左边的山坡,“上山了。”
她起身走到坑边,目之所及全是黑土焦炭,没有任何尸体的身影,心里安心不少,没有北冥夜的血,她真要对付这只鬼煞,起码要废去半条命。
从阿紫手里接过水袋,走到一边简单洗漱。
整理好自己,便看到北冥夜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仿佛掐准了时间似的。
北冥夜身后,北冥风揪着李言面色不佳,说着什么,李言整个人没有精神,一路垂头丧气。
带几人走近。
北冥风口中带着呵斥语气,“若是想上黄泉路,本王绝不拦着你。”
“我……”李言想反驳,但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给咽下去,这事情的确是他冲动在先。
温桑晚一脸玩味地看着两人,“李狗蛋,你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冷衡飘在一边,“这小子,胆子挺大,行径莽撞,这性子,得改。”
温桑晚不解地看着自家老父亲,眼里全是炽热,“他做了什么?”
“方才一只野鹿跑出来,这小子瞧得新鲜,这不……一个不留神,他自己就冲出去,追野鹿往山里跑,反倒将自己陷入困兽陷阱中。”
温桑晚一听,怎么感觉不对,看向李言,问出自己的心里疑惑:“此处如此不安稳,溪水镇都受到牵连,怎么会有猎户在此狩猎?”
北冥风一个巴掌拍在李言头上,“该罚,三岁幼儿都知晓的道理,你倒好,不知天高地厚,蠢笨无可救药。”影卫都追不上,这小子真该好好罚一通才行。
李言:“……”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忘记了周遭。
她刚想开口陶侃一句。
冷衡身体不受控,猛地往前飘去,似有无形大手将冷衡拖拽往前而去。
温桑晚脸上一变,大喊一声,“父亲。”人也在这一瞬间追出去,手抬起就想收走冷衡。
砰……
面前一堵坚硬的墙,直接将温桑晚撞得往后摔倒。
北冥夜手速极快,一把扶住温桑晚。
“父亲。”温桑晚急色出声,人还没站稳,就急匆匆往前冲。
然而,下一刻。
砰……
她再次撞上坚硬的墙。
北冥夜扶着温桑晚,手往前探去,面前空无一物。
温桑晚见状,顾不得思考,快速绕到北冥夜身后,“九王爷,得罪了。”推着北冥夜往前跑。
北冥夜往前走了一步,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半蹲下,“上来。”
温桑晚也不客气,直接跳到北冥夜身上,催促道:“快。”
两人急速往前追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转身想要跟上北冥夜。
结果和温桑晚一样的境况,都被无形之墙阻拦下来。
众人不由分说,四下分散,企图寻找突破口,摸索半天,众人竟然被困在原地,
离开的两人,追着冷衡,即便速度很快,始终都差半步。
期间温桑晚伸出右手,多次尝试将冷衡收进冥戒中,皆是以失败告终,焦急得无以复加,“北冥夜,我父亲。”
北冥夜运转内力极致,心口一阵绞痛浮出,眉头拧起,他的寒毒隐隐有发作迹象。
就在越过一处沟壑之时。
北冥夜心口刺痛,面色一白,暗道不好,反手将温桑晚甩出去,整个人径直往下坠落。
温桑晚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摔到沟壑对面。
与此同时。
沟壑中传来重物坠落地面的声音。
砰……
温桑晚心口漏跳一拍,“北冥夜。”顾不得摔落的疼,爬起来冲到沟壑边上,往下一看,“北冥夜。”
六七米的深沟,北冥夜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情况不明。
她现在慌得六神无主,往冷衡方向看了一眼,容不得她过多时间思考,手里出现一根麻绳,就近缠绕一棵大树,拽着绳子往深坑里滑下去。
她这是和坑犯冲呢。
落到坑里,费力把北冥夜搬动过来,面朝上,手落在脖颈和鼻尖,感受到浅浅呼吸,这才抓起北冥夜的手号住脉搏。
“北冥夜,你身上有没有解药。”强行按住自己的情绪,在北冥夜身上乱摸,想找到解药。
闭目的北冥夜,眼皮子一抖,想开口奈何寒毒发作,无法言语。
温桑晚摸索半天没找到有用的,想起北冥夜的给她看过的福袋,目光落到腰上,没有福袋悬挂,她也不知道古人会把福袋,小物件藏在哪里,“北冥夜,你的福袋呢?”
北冥夜紧闭双目,没有任何动作。
温桑晚心一横,管不了那么多,手里出现软毯子垫在北冥夜的后脑上,开始动手扒拉北冥夜的衣服。发现衣襟穿戴严实,想也不想,手扯住腰带使劲往外扯,“你的福袋呢?放哪儿了?”
腰带松散,立马扒开衣襟寻找福袋,没找到,又扒拉起衣袖,“你福袋在哪里?药在哪里?”这人知道自己寒毒发作,身上不可能没有抑制的药。
一心扑在福袋上,根本没察觉的北冥夜此刻耳朵早已红透。
温桑晚喃喃低语,“北冥夜,你快醒来。”这人是帮她追冷衡,她做不到冷血无情不管不顾,
“晚……”
温桑晚身子一怔,猛地回头,看到冷衡飘在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心里一喜,“父亲,你没事了?”
冷衡面色古怪,目光落在闺女还在扒男人衣服的动作上,微微点头,开口道:“晚晚啊……”
温桑晚没有后顾之忧,当即收回视线,手掐到北冥夜人中上,尝试呼喊:“北冥夜,你醒醒。”
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
“哎哟。”李言没控制住喊了一句,立马意识到不对,捂住自己的口。
北冥风一巴掌拍过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里全是看戏的笑意。
温桑晚气结,大喊道:“还不快下来,北冥夜中毒了。”
碎骨飞身落下,手中出现一个白色瓷瓶,递给温桑晚后,转身逃离似的飞身离开。
温桑晚拿着白色瓷瓶,无语凝噎,你们主子都这样了,你们不急吗?想归想,她手上动作没停,拔开瓶塞,倒出一颗黑色药丸,皱起眉头,吃一颗还是吃几颗?
北冥风笑嘻嘻道:“三颗。”
温桑晚抖出另外两颗,捏开北冥夜的嘴,三颗药直接塞进去,想了想,手里出现水袋,小心翼翼灌了一点水,做完这些她才暗松一口气。
北冥风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一丝算计闪过,“桑晚,九哥刚服下药,不可移动哦,辛苦桑晚照顾一番了。”
说完,一把拽住看戏的李言,往外走。
李言意犹未尽,却也没停下脚步。
北冥风看着身边的影卫,“前面有异动,你们随本王一道去查看。”
冷衡听到北冥风的话,面色难看,看向自家闺女,心里不是滋味儿,也默默飘走了。
阿紫站在坑边,看到衡将军飘出,迟疑片刻,转身离去。
温桑晚看众人全走,收回视线,望着闭目的北冥夜,忍不住吐槽道:“北冥夜,你可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