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贼子,好深的算计!”
坐于彭家主左下首的,正是另一家米行的主人——寇家家主。
换做屠城前,寇家主与另外几位士绅,没资格加入这种世家茶话会。
然而,随着林氏黯然退场,平昌城里的势力也来了次重组,从前只配蹲在林家主等人脚边的,如今也统统被安排上了桌。
对彭家主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独坐高堂的萧瑟。
但凡方鸿不那么胆小怕事,与他强强联手,这平昌城中,哪里还有小儿太守的立足之地!
可偏偏,方鸿被那小儿连敲带诈一番,竟成了一只缩头鳖!
——独留他还在苦苦支撑。
底下,寇家主又道:“他低价卖粮,我原以为他是当真怜惜百姓,如今算来,他向那些黔庶索取的,何止一斗菽七十钱!”
相较之下,寇家主都觉得自己算是良心商家。
虽然他卖给百姓的全是陈粮,可他不搞这些弯弯道道,该卖几钱就几钱,谁听了不夸他的米行一句童叟无欺。
再看那小儿太守行事。
明面上,一斗菽他才卖二十钱,实际上呢,是百姓用一连数日的劳作来抵了另外五十钱!
“我家那管事去城门口打探,据他所言,竟还有百姓对其感恩戴德。”
另一位士绅,马家家主跟着开口。
寇家主听了不禁冷笑:“一群不懂算术的小民,你指望他们能识破那狡黠小儿的诡计?”
就在这时,彭家主也起话头:“诸位可曾出城去看过那小儿建造的寺庙?”
寇家主等人互看一眼。
彭家主从他们脸上得到了答案:“你们没去看过,前日,我却是亲自去掌了眼。”
“与其说那是寺庙,倒不如说更像一座坞堡。”
话音未落,众人面色骤变。
便是一直当背景板的另两位士绅,也忍不住发问:“他在平昌城建坞堡,欲置我等于何地?!”
“又是私吞林氏隐田,又是建造坞堡,他莫不是真想取林氏而代之?”
那小儿太守,显然已不是只想攒下一份家业。
他们在平昌城经营几十甚至上百载,才有今日的话语权,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带头大哥,眼看就要集体升咖,现在却告诉他们,都给我老实蹲回去,这大哥的位置,归一个乞儿出身的外来户了?!
“简直欺人太甚!”寇家主一张脸青白交加。
马家主也道:“难不成,这北海郡当真无人能治他了?!”
“北海郡没有,雒京城却是有的。”
彭家主此言一出,其余人的怒气也平息。
是了。
那小儿,就算有青州牧撑腰,也不过一代太守。
他们不好与之硬碰硬,却可以智取。
彭家主面上,已一派从容:“我听闻,那小儿当日在雒京城外,与西凉大将朱厌结了怨,眼下朱厌仍带兵驻守雒京城,我欲遣人送一份厚礼与朱厌,诸位意下如何?”
寇家主:“彭公是想借刀杀人?”
彭家主捋着须髯浅笑:“借刀杀人不容易,但请朱厌派个正经太守过来,却是不难的。”
常言道——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他们提醒朱厌他的仇人已步步高升,岂不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