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骤然间安静下来,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随后,从沙发边沿传来一声令人揪心的叹息,那声叹息让我感觉自己很没情趣。
我在想,向容的火焰应该被我的话浇得奄奄一息了。
我衣不蔽体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望着那张沉闷的侧脸,一只长臂从而在地板上捡起了大衣外套,掏出香烟点燃,吞云吐雾地夹在指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地发起了无名火,冲着向容发火:
“我就问一句而已,你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我承认,是我扫兴在先,心里明明有所期待,敏感神经又带着我想不该想,问不该问的话。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家里可能隐藏着别的女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或许,这也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
别人身材比我好,脸蛋比我漂亮,我嫉妒那些曾和向容在床上翻云覆雨的女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很平静地语气问:
“向容,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睡了多少个女人?”
如果他不愿意回答,那我宁可穿衣服走人,回我的出租屋。我不稀罕睡在别人睡过的床上,用别人用过的男人。
我就是铮铮傲骨,起码我的身子清清白白。
一顿生日宴,一屋子的向阳花和几个气球就要直奔主题,我童欣欣这么廉价吗?我住着廉价出租屋,不代表我的人廉价。
十六岁的时候,向容是我的白月光,我愿意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他。但时间将我们分开了六年,我不再是从前的童欣欣,他也不再是从前的向容了。
是我一直停留在过去美好的幻境里,现实却是那么的裸露刺骨。
向容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烟雾,这才张开金口:
“童欣欣,你这是送命题,回不回答你都会不高兴。我知道,你们女人在意的是当下的感受。此刻,我们不谈过去,不谈未来,就谈你还愿不愿接受现在的向容?”
提问者被反问,我的脑子一下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不知道。”我愣愣地回答。
向容又吐了一口浓烟,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当初,你选择韩枫,放弃我们的感情,狠心丢下我,其实我是很痛恨你的。我是男人,我有我的尊严。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试着慢慢接受我吗?我愿意等。”
话说到这个份上,让我无话可说了。
这时,我的手机在地上呱呱乱叫,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看了看手机尾号,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没打算接听,是向容神经质捡起手机,按了免提。
“欣欣,你在哪里?我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是韩枫!
敏感的人真不能提,一提起就出乎意料的冒出来。
在酒吧那天,韩枫写了电话号码给我,我更换新号后忘了保存,韩枫怎么又调查我?
两个月不来往,怎么忽然就联系了呢?
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当着向容的面,我坦荡荡地在电话里问:
“哥,有什么事?”
然而,韩枫的话让我震惊不已,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欣欣,我离婚了!”
在大年三十,这个阖家欢乐的日子,韩枫给我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这让我怎么和向容解释?
韩枫的出现就像一颗陨石脱离了原本的轨道,直撞我和向容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不堪的堡垒。
当初向容就是因为韩枫遭受了重创,险些出人命。
离婚,这是什么概念?仿佛就像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样,我该如何平息啊。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关于田晓...”
没等韩枫把话说完,向容用力把我的手机摔在地上,“啪”的一声,一分为二。
我惊愕地看着向容:“你为什么摔我的手机?”
向容愤愤地站起来,赤着胸膛与我发飙:
“离婚!他为了你离婚了!好啊,童欣欣,你真会玩啊。”
我扶额,百口莫辩。
向容又继续发飙:“大过年的急着离婚,你是给了他什么承诺吗?”
我叹了一声,一股火气从胸口窜出来,压都压不住。我反斥道:
“你凭什么摔我的手机?我自己花钱买的手机,你凭什么要摔坏?”
从外地回来,我没办法才拿出两千块买了一部手机。其实,也没有谁和我联系。因为工作需要,我才去银行柜台从存折上取了两千。
我像个原始人一样,对我的一分一毛格外珍惜。在外地,没有人会在乎你是谁,各在其职,各谋其薪。
我没有父母依靠,凭着一双手,挣着辛苦钱。
在快餐店打工的时候,环境条件差,天天与蟑螂共存,我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因为不吃会低血糖,会胃痛,会没力气干活。
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多亏扫地的环卫阿姨帮忙给介绍了快餐店的工作,包吃包住,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份救命的工作。
从早忙到晚,只有我一个瞻前顾后的服务员。
店前,打菜打饭,擦桌子扫地。店后,洗菜配菜,洗碗刷锅。
大冬天,我蹲在水池边洗碗洗菜,一双手长满冻疮,肿得像猪蹄子一样。
我能矫情吗?谁给我矫情的资本?
被小杨扇了一巴掌后,我选择进入一家电子厂,成为了一名厂妹。因为厂里不需要面带笑容,在流水线上,手脚麻利就能赚钱。我没有向容的高智商,只能勤勤恳恳,埋头苦干。
向容是公司总经理,年薪破百万不在乎一部烂手机,可我在乎啊。
突然,向容大声地质问我:
“你和韩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各说各话,那我先表态:
“我和韩枫没有任何男女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他会为了你离婚?”
向容显然不信,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裹着羽绒服,走去看看手机是否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我刚捡起来,向容就迅速从我手里抢夺去,再次粗暴地将一分为二的手机,摔成了四分五裂。
在向容挥手的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了凶狠的童国军。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蹲在地上哭了,手里唯一能抓得住的只剩下电池板。电池还残留着温热,而我的心却是凉的,凉意直逼脚底。
从十六岁认识向容以来,我就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向容那么优秀,我那么普通,是十六岁的童欣欣厚颜无耻、不知天高地厚,高攀了尖子生。
我知道,向容是在发火、吃醋,他还在为当年韩枫给我买手机的事情耿耿于怀。
可是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我憎恨暴力,尤其憎恨我在乎的人对我使用暴力。
四分五裂的手机就如同我的心一样,碎了一地。
我摔下电池板,整理好衣服,走出向容口中所谓的“家”。
向容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语气强硬,毅然决然地说:
“童欣欣,你今晚要是走出这个门,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摔门即走,毫不迟疑。
然而,说狠话的我,站在威斯丁公寓楼下,一次又一次在大雪纷扬之中回首。
结果可想而知,男人的尊严比天大,我童欣欣算什么呢。
凌晨时分,天空绽放起了五彩纷呈、璀璨夺目的烟花。
也象征着,告别过去,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这一别,我将五楼的男人视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