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后厨内,飘荡着鸡汤的香味。
厨台上锅碗瓢盆,干净整洁。
岑欺雪鸭子坐地,伏在江烨的怀中,抱紧他,仰起泪脸,红唇轻抿,泫然欲泣。
穿旧的上衣领口,心形图案已经褪色,可却被悸动的心撑起浮映。
被掩埋在心的回忆,是那本被误翻开的泛黄日记。
寥寥几笔,是病逝的母亲,留下来的心迹。
她于无知之中,“吃”掉了母亲的肾脏。
然后,雨过天晴。
床前枯萎的康乃馨,迎来了第二次的花季。
可却怎么都无法收获开心。
直到遇见他,岑欺雪才明白。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忏悔也无济于心。
她想要的不是救赎,而是像人一样活着。
让床前的那株康乃馨,在阳光下。
迎来新的花季,绽放美丽。
……
将岑欺雪搀扶起来,颤抖的少女,始终低着头,泪眼在发丝的掩饰下,看不清神情。
她的心,不平不静,悸动难宁。
“谢谢。”
岑欺雪捏紧小手,细若蚊蝇的一声轻吟。
刚才若不是江烨帮忙,她恐怕在心灰意冷下,恐怕要被白眼狼小姨,狠狠的算计。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有怎样的阴霾,却希望你的未来,雾散云开。”
“沉湎于过去,只会被遗憾奴役心扉,任绝望肆意妄为。”
江烨搀扶着岑欺雪,低着头,轻叹一声道。
他不知道岑欺雪过去的阴霾,也无法感同身受的慰藉宽怀。
他也曾失落过,也走被遗憾团团包围。
那种困顿不堪的折磨,需要和时间缠斗,翻过去雨过天晴,翻不过去,一辈子阴云。
岑欺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泪眼朦胧,被发丝所掩盖。
“小烨哥,谢谢你。”
岑欺雪螓首微仰,面色哀然凄楚,泪水散落脸颊,两行的痕迹,是如刀绞般的伤心。
“不客气。”
见岑欺雪略微恢复过来,江烨礼貌的将她松开。
“小姨的事……让你见笑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城府很深,喜欢装纯的坏女人?”
岑欺雪仰起头,又忍不住挽住江烨的脖颈,将俏脸搭在江烨的肩膀,不甘的唇轻启,颤动的心,越来越凌。
“妈妈为我献出了一切,可我却选择性的逃避,想要掩埋那段黑暗的阴霾。”
“我换掉了母亲的肾脏,代替她……苟活至今。”
不甘的轻吟一声,自嘲的泪迅速滑落,她好像借着江烨的肩膀哭一场。
“小烨哥,别告诉奶奶我哭了好吗?”
岑欺雪咬紧红唇,她最后的希求,不想让奶奶担心。
阳光总在风雨后,可她却没见过彩虹。
“好。”
江烨拍了拍她的后背,能感受到岑欺雪悸动的心跳。
泪雨放肆的下,人总是要大哭一场。
可身前的她,却找不到能依赖哭泣的胸膛,只能一个人擦干眼泪,戴上墨镜,独自逞强。
“你先回去吧,别让幼怡姐担心太久。”
岑欺雪破涕为笑,那种强颜欢笑,真的又苦又累。
“我去洗把脸,用不了多久。”
岑欺雪泛红的眸子里,倒映着江烨俊逸的脸庞。
她多想不顾一切,依偎在他的胸膛,放肆的吻一场。
可是……
江烨胸前的地方,已经无处安放。
残留的理智让岑欺雪压抑住宣泄一切的冲动,她眸子里闪烁的光,越发复杂。
从最初悸动的惊鸿一瞥,到现在又多了几分情愫。
那种情愫,名为依恋。
独自逞强许久,她早就被痛苦折磨得千疮百孔,太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的靠一靠。
可是她最想依赖的怀抱,却早就成了别人的形状。
“真的就是洗把脸,别想那么多,也别让幼怡姐等太久。”
岑欺雪不自然的撩动着耳畔的发丝,若不是还很年轻,倒是有些许伤心人妻的韵味了。
她说谎话的时候,喜欢下意识的摸耳朵。
洗脸不过是借口,她只是不想让江烨再一次的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轻推着他,岑欺雪嘴角带笑。
“快回去吧。”
“等我回来,不醉不归。”
岑欺雪伸出小拳头,与江烨轻轻的碰拳。
就像是许下了承诺,江烨放心了不少,转身回去。
既然岑欺雪这边没有问题,他也该回去解释一下这边的情况。
望着江烨离开,岑欺雪眼角的泪不再打转,放肆的落下。
她捂住嘴巴,将呜咽声掩盖,匆匆的跑到卫生间,对着盥洗台,镜子里的她,泪眼泛红,憔悴不堪。
她捂住红唇,将悲伤的呜咽掩盖。
清水蓄满,冰冷的水,敷在滚烫的脸颊上,却仍然无法将躁动的心冷却下来。
“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了。”
“我可以喜欢他,却不能……”
小手捂住脸颊,遮掩住崩溃的神情。
她哭得很伤心,却不需要声音。
“为了一己私欲,占有他。”
“那是借着爱情的名义,行着偷窃的行径。”
“妈……我不会了。”
黯淡的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破涕为笑。
……
江烨回到大堂之后,沈幼怡帮岑婆婆收拾着碗筷,孙老头罕见的抽了一根廉价的香烟,白雾袅袅。
“小烨……”
沈幼怡擦拭着桌子,担忧的望着江烨。
“他们被我赶走了,已经没事了。”
江烨笑了笑,示意沈幼怡不用担心。
“欺雪呢?”
岑婆婆放下碗碟,有些担心的问道。
她知道自己那个养女有多么的恶心难缠,像是水蛭一样,恨不得把一家人的血汗钱不择手段,通通的吸干。
“她在准备鸡汤,婆婆不用担心。”
江烨抢过沈幼怡手中的抹布,一边帮忙擦桌子,一边笑着回道。
“谢谢。”
岑婆婆端着碗碟,一下子苍老了些许。
含辛茹苦带到大的养女,却孝心变质,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若不是早早的分家,她这把老骨头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让你看笑话了,抱歉。”
岑婆婆端着碗碟去后厨,苦笑一声。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江烨叹息一声,家丑不可外扬,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过多插足。
“小伙子,做吧,难为你了。”
老孙头苦笑一声,轻轻咳嗽着,掐灭了烟头。
他起身拿了一瓶酒,轻放在桌子上,那张老脸苦笑不已,像是在哀求。
“替我这个老头子,陪陪欺雪吧。”
“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倾诉的话题。”
他苦笑一声,起身去后厨帮岑婆婆了。
“我回来了,没让你们等太久吧?”
岑欺雪端着两碗鸡汤,带着微笑,快速走来。
“欺雪,你没事吧?”
沈幼怡有些担心,她看到岑欺雪的眼眸泛红,那是哭过的伤痕。
“我没事,只是要拜托幼怡姐……”
“可以把他借给我一会吗?”
“我想和他喝一会酒。”
岑欺雪双手合十,认真的拜托怏求。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如果能让你减轻痛楚……”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幼怡叹息一声,和自己命一样苦的人,却没有人替她心疼。
“谢谢。”
岑欺雪给江烨倒了杯酒,轻声道谢。
“幼怡姐,小烨哥……”
“我敬你们。”
一杯白酒下肚,喉咙似火在烧。
她望着沈幼怡,苦笑一声。
岑欺雪觉得,她比自己更适合当江烨的女人。
既然无法得到,理智选择放手。
那就让酒与辣,来麻醉心中的伤痕。
在无法收场之前。
她不敢再爱几分。
有一种爱,名为放手,不敢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