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更对贾琮满意了几分 ,虽然她喜欢金器的理由不是贾琮说的那样,可也没反驳,仍翻动着手中的账册,清点荣府各处庄子上进来的礼单。
之前还债的时候,贾赦做主,动了一个庄子,剩下约么六七个,这几年来银钱逐渐凑手,便又另置了两个,每到收成的时候,都会送到府里不少。
贾琏选定了盒子,让小厮昭儿拿着,主仆二人悄悄进屋来,因贾琏之前嘱咐过了,说是要给王熙凤一个惊喜,因此昭儿并未将贾琏要送东西的事情说出来。
贾琏进来时,王熙凤正捧着账本子靠在榻边昏昏欲睡,手中的账本子也摊在身上,贾琏见了眉头一挑,转身将盒子从昭儿手上接了过来,轻轻地放在王熙凤身边的小几上。
而他自己则是到了榻上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窝了起来,许是屋内太过温暖,也许是王熙凤实在是看累了,竟是许久都没醒来,贾琏也不叫她,只自己剥了柑橘来吃。
王熙凤从沉睡中醒过来,只觉得头脑昏沉,双手似麻了一般,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她一转身,忽地对上贾琏那双含笑的眸子,顿时唬了一跳,待回过神儿来见是贾琏,少不得横他一眼。
贾琏见人醒了,笑着蹭过来,王熙凤就要起身,就听他道:“可醒了,天不算晚,再歪会子。”
王熙凤依言倒下,却在低头间看见了小几上摆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盒子,不禁嗳呦了一声,随即便拿眼去看贾琏,见贾琏脸上笑容愈盛,王熙凤哪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笑着将盒子打开,看见了里头的东西,高兴不已,掂量着贾琏必定不少花费,嘴里说道。
“买这劳什子做什么,我又不缺这些个东西戴。”
贾琏见王熙凤嘴上嫌弃,实则已经伸手拿了里头的钗往头上比量了,会心一笑,知王熙凤心中一定高兴。
又见王熙凤人愈发美貌,心中品度不已,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王熙凤回头就见贾琏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笑着推了他一把。
自己则是合上盒子,出门去叫人备了酒馔来,和贾琏对坐,今日兴起,王熙凤便命人烫了好惠泉酒来,与贾琏把盏。
两人正吃着高兴,忽见丰儿在门口转了两圈,王熙凤便招手叫她过来,问她有什么事,丰儿便将原委一一说了。
王熙凤和贾琏这才得知,是贾琏的奶嬷嬷赵氏不知怎的从庄子里头来了,说是要求见贾琏。
那赵嬷嬷当初是因为他们一家在府里做错了事情,才被放到庄子里的,也已经有好几年未曾见过了,贾琏听了丰儿说是她要见,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她来作什么?”
丰儿道
:“不知道,赵大娘没说,只是我见她脸色不好,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贾琏听了沉默不言,王熙凤看了看贾琏的脸色,对丰儿道。
“叫她老人家进来罢,应是真遇见什么办不成的事了,不然也不会轻易过来。”
丰儿见贾琏并未反对,便应了一声,出门去将赵嬷嬷给请了进来。
赵嬷嬷等在门口有些愣神儿,从前她来贾琏和王熙凤住处时都不需要如何通报,丰儿等小丫鬟就会将她请进去,好茶好点心地奉上,这回来却是不同了。
她正胡思乱想间就听丰儿叫她,急忙收拾了心思往屋里去,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对坐的两人,神情有些恍惚,她多年未曾进来,此番走来,竟是觉得陌生许多。
就是风采依旧的贾琏和王熙凤夫妻二人,她看着也觉得似乎是与从前不同了。
“妈妈此番来是为了什么事?”
王熙凤开口问赵嬷嬷,赵嬷嬷问了两人安,随即便说道。
“回二奶奶,按理来说我是不该来的,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那两个儿子如今都有了大难,我不得不来求二爷和二奶奶。”
赵嬷嬷说着眼泪从脸上流下,原来当初她们一家子去了庄子上,那庄子里的管事也没为难他们家,给她们划了一个不怎么累人的活计,也算是照顾了他们一家。
赵嬷嬷也知道,这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得的,不然就凭借她那两个儿子偷着卖府里的东西,就是被府里给发卖了也不算什么,哪能人平平安安地做个庄户人家。
可她那两个儿子,贾琏的这两个奶兄可不这么想,最开始的时候,着实收手收脚了一阵子,过了半年多,两人缓了过来,也开始帮着赵嬷嬷做些活。
可他们从小就跟着贾琏,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庄子上的这些活计虽然不重,但是也比之前两人做的累多了,每日下来总是腰酸背痛,正因此,两人在回家之后就多有抱怨。
两人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私下里也就寻摸着些别的营生。
她大儿子和庄子上的猎户交好,经常跟着猎户进山去打些猎物,得了不少皮毛,也算是正经营生。
可她那二儿子就不成了,寻了一伙狐朋狗友的人,在村子里面整日乱逛,原也不打紧,不想他们一伙人去偷人家养的鸡,被人给发现了,那家里有五个儿子,听到了动静便追了出来。
和她那二儿子一起去的人熟悉路跑得快,一溜烟人就没影了,她那二儿子动作慢,被人给堵了正着,挨了一顿毒打。
本来看着不怎么严重,可回了家,过了两宿人就不太行了,赵嬷嬷求了村里的郎中先给她那二儿子吊着命。
本想再来城里来求个好大夫,不想她还没出门,就听见庄子上的人说,她大儿子跟着猎户一起进山,约定好的时间却没出来,庄子里的人去找了一回,就找到了她大儿子包头发的头巾。
作为依靠的两个儿子都出了事,赵嬷嬷几欲晕倒,可她咬牙撑住,盘算了一回,只有厚着脸皮进荣国府来求她这个奶儿子贾琏一个办法了,这才求了人套了车赶过来。
贾琏和王熙凤听了赵嬷嬷的哭诉,也是皱眉不已,赵嬷嬷见对坐的两人默不作声,以为贾琏和王熙凤不想管她,心登时灰了一大半。
不想就听贾琏向外高声唤着昭儿,昭儿就在门外,一听就冲了进来,就见贾琏道。
“昭儿,你去选二三十个机灵的好手,套了车和赵妈妈去寻人,务必要将人找到。”
说完,又叫了另一个小厮去请大夫,一应药材使费都由他来出,王熙凤也让小丫鬟们找了许多应该用的上的丸药包了给赵嬷嬷带上。
赵嬷嬷见状急忙谢了又谢,王熙凤冲着丰儿使了一个眼色,丰儿上前扶住了赵嬷嬷,开口劝道。
“他们套车去了,妈妈还是跟着大夫一起去,看着也安心些,就是有什么要吃的药,妈妈在身边也比他们记得准。”
赵嬷嬷心里惦记着她的两个儿子,回头看了两眼贾琏,便拿着包了药的包袱急急地走了。
赵嬷嬷走了,贾琏也没了吃喝的兴致,草草对付了一口,就去了书房。
王熙凤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没多说什么,只命人撤了酒菜,收拾了一番,去看贾芙和贾荀。
贾芙和贾荀自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过见王熙凤过来,他们心安下来,不久就睡去。
直到第二日傍晚,贾琏派出去的人才有人回话,说是赵嬷嬷的大儿子还没找到,他们还在找。
赵嬷嬷的二儿子吃了府里给的药,算是稳住了伤势,大夫说就是人好了,也得落下病根,以后重活是做不得了。
得了这样的消息,贾琏的脸色好了很多,后来又有人来说,实在是没找到赵嬷嬷的大儿子和那个猎户,现在是冬日,在山里走失几日,基本上也就找不回来了。
贾琏听了叹了口气,让人封了五十两银子给赵嬷嬷,又叫了庄子的管事给赵嬷嬷的二儿子寻了一个轻松些的活计,也算是安顿了下来。
赵嬷嬷一家当时从府里出去时,贾琏让赵嬷嬷将她这些年的赏赐和积蓄都拿走了,因此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算艰难。
且说贾琮、贾兰、贾芸等中榜后不久被派了差事,贾兰因着文采还算出色,去了翰林院,做了翰林院检讨,贾琮则是被派到了工部做了一个主事。
三人中唯有贾芸不同,贾芸得了一个外州知县的位置,那州府虽然离京城远了一些,却也是殷实之地。
贾芸在文书下来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得知了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的他,忽然有些迷茫,不过没等他适应,五嫂子就和林家将他和小红的亲事给定下了日子。
小红的身契王熙凤早在同意她和贾芸的时候,就悄悄派了人拿去衙门给销了,另办了籍户文书下来。
贾芸则是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托了许多素日的朋友,寻了一处极好的院子,用心整治了一番。
待成婚那日,贾芸从林家住的院子将小红接了出来,旧日的街坊都来祝贺,平时和小红要好的姐妹也都来祝贺小红,小红在他们一阵阵祝贺声中红了脸。
送走小红乘坐的轿子,晴雯等人回了住处,聚在一起说些不甚要紧的散话,秋纹最先开口。
“没想到竟是她先出去了,当初我见她不懂事,总是做些显眼的事,还抢白过她几回。”
麝月没接她的话,另道:“也不知那里的酒席丰不丰盛,小芸二爷去林家下聘的时候我可看见了,那老些沉甸甸的箱笼,晒妆的时候,满满都是好东西,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可惜咱们只能拿眼看着,够是够不上的。”
茜雪见麝月嘴里说着酒席,也跟着说道。
“可是被你说着了,我听林大娘说小芸二爷寻了不少奇货,又央了许多人帮他,想来就是准备的酒宴也定是极好的。”
晴雯听她们俩说话,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儿,笑骂道。
“茜雪,就是心实,还真当她是惦记着那劳什子酒席,她呀,怕是羡慕起来小红那丫头了,也想找个好人出门子。”
麝月听了脸上挂不住,拿起一个果子就塞进晴雯手里,“好生吃你的东西去,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说罢,转身进了屏风后面,晴雯冲着她去的地方努努嘴,几个人都是偷偷笑弯了腰。
见麝月没回来,几人也不去叫她,只接着说她们的话。
“我听说最近袭人的哥哥好像是做成了生意,挣了不少,许多人都说他有本事。”
“你是说花自芳?”
晴雯有些诧异,那花自芳她是见过的,以前小时候花自芳也来看过袭人几回,那时她看着花自芳和府里的那些个小厮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想过了多年,竟是比印象中强了些。
“是啊,外头都传呢,说是袭人她哥哥与许多人都说过,他结识了一个西边来的胡商,得了许多好东西,又有人愿意高价买下,着实挣了好大一笔。”
“竟是这样,那便是她们家的造化。”
晴雯听了事情的原委,也是点了点头,这人想要富起来,除了有本钱之外,还要有运气,现在是花自芳得了这道运气,也不枉他富贵一场。
说起袭人的哥哥,几个人才回过神来,好像从去给小红祝贺的时候,她们几个就没见着袭人的人影了。
“袭人去哪了?”
“不知道,许是有什么事情在外面绊住了脚。”
几人并未将袭人不在的事情放在心上,袭人便是走得再远,也不过是二门,这府里最是丢不了人的,袭人没一会儿就会回来。
却说袭人跟着众人一起祝贺了小红两声后,就被一个小丫头拉住了袖子,见这小丫头有话要说,她便跟着她到了院内,就听这小丫头道。
“袭人姐姐,花大爷在二门找你,说是有急事,你快去罢。”
袭人听了,顿时心生疑窦,上一次见花自芳人好好的,也没说家里有什事,如今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因此袭人也没多耽搁,躲开了来祝贺的人,悄悄往二门处去寻花自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