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听了她这话,笑对她道:“既然你哪个都爱,那我这水就不予你吃了,左右都一样,倒省了我许多功夫。”
邢岫烟听了急忙挽住妙玉的手高饶道:“好姐姐,我再不说了,一会儿咱们再去多收些,就埋在咱们窗下如何。”
妙玉说这话本就是在逗她,不过却让邢岫烟告了几回饶才答应。
少时,妙玉便向众人告辞,邢岫烟也跟着她一起回去,不多时,又见邢岫烟换了身衣服又回来,宝玉等急忙让座,邢岫烟因对众人笑道。
“我说不来的,她说让我多动动推了我来。”
贾瑶笑道:“咱们是该出来走走,不然到了春日做衣裳那尺寸便又要放松了。”
贾瑛一点她的眉头,说道:“也不知你这一张嘴,到底是和谁学的,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姐妹俩闹了一会儿,就见邢岫烟凑在史湘云身边,看史湘云挂在身上的一个绞丝香囊,那香囊活扣打开后,里面的一颗琉璃珠可以顺着底座转动。
宝玉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新奇,这样的东西他也有,见姊妹们好似都喜欢,便说道。
“总不过是个精致物件,我经常在外面走,见过外面有许多比这个还新奇精致的东西,待我下次出门,给你们带些来。”
宝玉说下回出门,还去上回去的那地方逛,贾瑶听他说的真切,便笑对他道。
“二哥哥,别的我不提,只那一整根竹子抠的笔筒、盒子什么的替我带几个回来。
这东西不只我爱得很,许家和赵家的姑娘也都喜欢得不得了,你之前给我的那些,都叫她们讨了去。”
宝玉连忙答应,见状贾琛和贾瑛也一一说了自己想要的顽意儿,宝玉亦都应承下来,史溁见他们姊妹乐呵,也不去打扰他们,扭头问邢氏道。
“我恍惚间听你说你老爷前儿跟着他那一群朋友出去,整整两晚没回家,你可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见史溁问起贾赦,邢氏笑着答道:“老太太说的是,老爷说他一个朋友得了一头西边极好的羊,请了他们到郊外庄子上顽,不过几日也就回来了。”
史溁听说了原委,便不再问,贾赦此去有些突兀,不年不节的,又不是休沐的日子,只说了得了好东西也不过是半日就能回,如何等了几日都不见人,不过贾赦去了自有他自己的道理。
抬头之间,史溁就见王熙凤坐在那喝茶,也不说话,样子倒是一反常态,史溁便开口唤她。
“凤丫头,凤丫头?”
王熙凤听到史溁叫她,转头笑道:“老祖宗唤我?”
史溁点头,“我瞧着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不成?”
王熙凤摇头道:“我是在想前儿,才从外头听到了一个方子,上头的药极为奇怪,什么千年的松根,长成人形的人参,七叶的杜仲,碗口粗的首乌,还要千年的灵芝和在一起做药。”
史溁听了有些奇怪,竟是和之前宝玉说要给秦可卿配药时胡咀出来的药方子极为相像,因而问她道。
“竟有这样奇怪的药方子,是治什么的,可有出处?”
王熙凤答道:“是一个游方的郎中给人看胎里不足的,这都不算什么,只一点那游方郎中说这个药方只对女儿有效,若是男孩子用,反而没什么用,着实奇怪得很。”
邢氏正让沫儿给她捏肩,听了王熙凤答的这话儿,笑着说道。
“且不说这方子灵不灵,就是这方子配下来,没有万两银子是成不了的。
再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杜仲能生出七叶,那成了人形的人参更是没处寻,本就是找不齐的药方,能不能真治了病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可见这人说的这方子,是为了搏人眼睛,实在当不得真。”
王熙凤也跟着笑,不过随后她又垂下眸子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要是花上万八千的银子,再付些辛苦就能把家里孩子治好,却也是值得的。”
听王熙凤说起这个游方郎中给的荒唐方子,史溁也想起她在那些奇闻异志里面看的奇怪药方。
便对两人说道:“这还算好的,还有那些古怪的人,说要人家墓里的东西作药的,最不济也是人身上带过的才行,当真奇怪。”
邢氏听了惊讶道:“这又是什么人想的办法,这样的东西,就是作了药来也没用的,就是灵验了也唬人的很。”
说话间,宝玉就凑了过来,笑着说道:“老祖宗和大太太凤姐姐说什么呢,也说来给我们姊妹们听听。”
史溁见他们姊妹都坐了过来,笑着说道:“我正和她们两个说前儿我看的那志怪书里的故事呢,说从前有一座大山,山上呢有个葫芦庙,庙里有个念经的老和尚,那老和尚正和几个小孩子讲故事。”
史湘云一听就知道史溁这是在打趣他们,便也不接话,直到史溁身边笑闹,王熙凤懒待管她们祖孙,只歪着头瞧着看戏,宝玉等也不遑多让,史溁开怀大笑。
不多时便有婆子来问饭摆在哪里,宝玉湘云都说就在这里好,史溁便叫他们在这里起桌,她和邢氏、王熙凤坐了高桌,给宝玉他们姊妹设了几席。
王熙凤要站起来,史溁招呼她道:“一年到头都是你在辛苦,你就安心坐着,让他们去做。”
王熙凤笑着答应下来,鸳鸯已经烫好了酒,端了台盏过来,再见宝玉和湘云等姊妹那里,已是满满斟了几杯,湘云拿过酒杯一气喝干,宝玉第一个叫好,贾瑛见史溁往这边看来,就要伸手去拉史湘云,史溁冲着她摇摇头,回头与王熙凤碰盏。
酒酣上脸,史溁等都寻了水洗脸,便命散了席,一径回了荣庆堂,宝玉和姊妹们也各自回了住处,因着喝了不少酒,宝玉一回去,便往卧房里去,似锦急忙过来与他换衣。
才解开外袍,宝玉便打了一个呵欠,似锦一个没拿稳,外袍就落在了地上,装在兜里的东西也都散了出来,有两个荷包和一个香囊,除此之外,还有两样细巧的金器。
似锦急忙捡了起来,拿帕子擦拭,不过定睛一看,确实嗳呦了一声,“二爷这是从匣子里拿的,不知还用不用,若是不用我就收回去了。”
宝玉满心想睡一觉,不在意地说道:“我拿了五个,那日送了芸儿一对,还有一个送给陈有俊的亲侄儿了,这两个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你收起来就是了。”
似锦答应着,服侍宝玉躺下放下帷幔,便找了记东西的册子,将这两样东西记上去,不想翻到最后一页,却见那上面记着宝玉当时拿走了六件东西,似锦看了,以为是秋纹来记的时候弄错了,便先将这两件记上,随后将册子拿去了秋纹房里,去问秋纹。
“秋纹,那日二爷拿走的金器是你来记的吧。”
秋纹正对着镜子卸脸上涂的脂粉,见似锦问起,便点头说道:“是我记的,二爷拿走了六件金的,都是做工极为精巧的那种,我记在册子上了。”
似锦听了心头一惊,追问道:“你确定二爷拿走的是六件?”
秋纹不解,转头看她,确定道:“是啊,那匣子里就少了六件,是我和茜雪一起数的,当时二爷揣着东西就出门了,我们怕回头忘了这事,当时就数了记了册子。”
见秋纹说得这般肯定,似锦愈发觉得事情严重了,秋纹能说出茜雪必定是没有问题的,那宝玉为何说是五件,似锦有感觉,应该是这屋里有什么人拿了东西。
不过她回想了一下所有人,都觉得不太可能,自从出了偷玉的事情后,院子里的人都换过了,那些最爱偷奸耍滑的都不在这院子里了,而且已经有几年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也许是谁错了心思?似锦愈发起了疑心,眼见着似锦的脸色不对,秋纹也不梳头了,过来问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似锦沉默了一会儿,拿着册子对秋纹说道:“没什么,就是那匣子平日里没什么人动,我想着多问问,若是将来老太太和太太问起来,我也好有话说。”
秋纹见状也点头说道:“是该小心些,咱们太太最是不好应对之人,每次来我都不敢多说什么。”
册子与东西有了出入,似锦便将事情记在了心里,待宝玉第二日睡醒之后,其他人又不在的时候,似锦便问宝玉。
“昨儿二爷回来,我问二爷的事儿二爷可还记得?”
宝玉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听似锦问他,也想起来昨日似锦问的话了,便说道。
“自然是记得,你问我拿出去几个,我说五个,两个给芸儿,一个给陈家刚满月的侄儿,还剩三个在怀里,你都拿走了。”
随着宝玉一句句说完,似锦的脸色难看起来,宝玉本就是盯着她看,直接就看出问题来了,他合上手里的书,关心道。
“我记着你们要归册的,昨儿还细细与你说了,难道是册子丢了?
似锦你别急,若是真找不见了,就拿字纸烧成灰,我就说是我不小心碰到火盆里烧了,就是将来老祖宗和太太问起,我也这么说。”
似锦摇头,犹豫了半晌才为难地说道:“二爷拿走五件,可秋纹和茜雪两个点的却是匣子里少了六件……”
宝玉听了皱眉道:“你是说有人偷拿了一件?”
似锦摇头,“也许不是,或许是哪一回忘了记了也说不定。”
宝玉觉得有理,便亲自拿了册子对东西,没想到最后真的对出来匣子里少了一个香囊。
“真的少了,不是我记错了?”
宝玉自己对出来的结果他自己自然是信的,他找东西的时候就记得他有一个不到半个巴掌大的香囊,不曾想竟没找到,这回却是对的上了。
亲自点过,宝玉也知少了东西,只他这些东西多半是各家长辈年节时候给他的表礼,不是极为亲近之人,断然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放在这个匣子里的。
可若是说他身边这几个人里有人做了这事儿,他又不愿意相信,在他心里这些女孩子最是钟灵毓秀不过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不光彩的事来。
似锦见宝玉不说话,也不急劝,这件事终究要有个说法,是查还是掩过都是宝玉说了算,只是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她的疏忽。
若是照她来看,需得将拿东西的人找出,而不是就此掩过。
不然那拿东西的人见拿了一次没人发觉,便动了心思拿更多的东西时该怎么办。
屋里院里的东西这么多,她如何能看得过来,到时事情败露一并捅到了主子面前,更是要所有人跟着一起吃瓜落。
只是宝玉一直都不说话,她更不好深劝,只下定了心思自己留意,许是能寻出蛛丝马迹才是,可眼睛里瞧着屋里的几个都是从小认识的人,不是她们才好,若真的是她们几个中的谁,岂不是要坏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一想到这里,似锦也觉得脑中发胀,见宝玉仍无动作,似锦便拿着册子转身出去,她准备将册子放到她屋里,不意一出门就遇见了才从自己房里出来的晴雯。
似锦不及掩饰掉脸上的愁容,就被晴雯看个正着,眼看她般愁苦,晴雯不禁走过来问她:“什么要紧的事,你这是怎么了?”
想到晴雯那眼睛里不容沙子的性子,若是这件事要晴雯知道了,保不齐直接就能你闹起来,这么一闹也许就坏了事,似锦下意识就想将手里的册子藏起来。
晴雯见她手拿着册子往身后背,疑心骤生,便趁她不注意,将册子拿到了自己手里,看了一回,见是记东西的名录,便明白了似锦的异常表现应该就是与这册子有关,因而严肃地问似锦道。
“又有人偷东西了?”
似锦见已经是瞒不了她了,才无奈点头,晴雯又看了一眼册子,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追问道。
“是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