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香烟袅袅。
古老而庄严的佛寺坐落在山巅之上,被茂密的森林环绕着,云雾漫漫。
由于前一阵子的佛像接连出现诡异的现象,万佛寺已经冷清了许多,只有源源不断的香火,却不见多少求神拜佛的信徒。
但今日格外特殊。
今日是太子受封后第一次跟着皇帝礼佛,以往都不曾有这样的仪式,但大抵是前太子的那些罪孽冲击力过大,所以皇帝还是决定亲自来这一趟。
帝王仪仗庄严又肃穆,马车停在堪堪能目睹的距离便不再靠近,瑟瑟挥退侍女下了马车,远远地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跟在皇帝身后俊朗挺拔的青年。
指尖微动,突然出现的微风吹拂开阴白的乌云,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路上,仿佛给整个寺庙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是太平的盛景。
殿下的册封仪式,总该有个好天气才是。
瑟瑟稍稍满意,目光下落间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位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女子,端详片刻后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名玉坊的明月姑娘。
还未待细看,密集的人群中一阵骚乱,隔得远了听不清人群骚动的内容和原因,只看见突然闪现着寒光的匕首逼向人群中的美人,随后是皇帝下意识地伸手相助。
“护驾——”
内侍尖锐的爆鸣声得以听清,躁动的人群被随行的御林军压制退回安全界限,只看见皇帝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美人,沉声吩咐回宫。
仪仗离开浩浩荡荡,转眼间庄严的佛寺只剩下百姓们压抑的议论声,带着妹妹迅速回到了府中,赵士玄抬手给她倒了杯温茶,提起刚刚的事情还觉得有些讶异。
“明月姑娘和陛下,为什么会有关联...”
刚刚那匕首分明是朝着明月去的,结果身居高位的陛下倒是出手相助,居然也会英雄救美。
抿了一口茶水,瑟瑟回想起刚刚似乎身在局外的青年,眼神轻闪,她猜测或许与殿下有关,只是她也意外。
皇帝居然也会有这般情长的时候......
只是还未待说话,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冲淡了两人之间的交谈。
名玉坊的明月姑娘被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进了皇宫,甚至不顾皇后的阻拦喝令太医诊治,惊动了太皇太后,却无法动摇皇帝的决定。
时隔十几年后,宫里再次出现了一位备受宠爱的淑妃娘娘。
而得知明月入宫,顾剑是第一个质问的人,看着面前面色冷肃的青年,他几乎难以相信。
“她就是你要等的人?”
“是。”
柴牧后一步赶到,只听见顾剑愤怒的质问,“你明知道她是谁。”
他不曾想过,李承鄞要等的人,居然是明月。
他又要将无辜之人卷入这混乱之中。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
对顾剑的指责不为所动,李承鄞出言提醒,“是她先找上的我。”
李承鄞接到消息之时,明月与皇帝已经相交,并表示愿意配合,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所以在看到父皇指尖无端出现的扳指之时,他明白了暗语,顺利将那女子送入了皇宫。
这一切于李承鄞的计划只有益而无害,他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瞒着顾剑和柴牧也是她的意思。
如今是已成定局,看着面色各异的两人,李承鄞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看着柴牧轻声解释:“是明月主动提出要配合,不愿被其他人知晓。”
柴牧自然明白李承鄞没必要说谎,所以得知之后,身形摇晃了一瞬,勉强才稳住情绪。
“殿下...想让明月如何配合?”
“还不到时候...”
明月入宫只是最开始而已,是他算计高家的一步,也是算计父皇的一步。
李承鄞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沉沉,“现在急需解决的,不是此事。”
“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先生。”
他不愿吐露更多,柴牧也强求不得,只能沉着脚步离开,背影也能看得出来比往日消沉许多,显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理智和冷酷。
一直等到他离开,顾剑才终于开口,因为明月入宫之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更浓。
“婚期只剩半月了,你的办法呢?”
他比义父要明白李承鄞的话中之意,他目前要解决的,是那桩婚约。
即便小枫还需一两日才能醒来,皇帝也迫不及待推进的婚约,像是横在眼前步步紧逼的刀刃。
李承鄞心情不佳,无意与他分辩和纠缠,只撂下一句“我自有打算”,随后大步离开了这让他觉得窒息和沉闷的东宫。
......
看到脚步停留之地,李承鄞再度出神。
这是镇北侯府别院,他离开皇宫,分明是漫无目的,最终却无端地,还是走到了这里。
夜风寒凉。
也吹醒了他混沌的思绪,以便他理清楚自己的内心。
他为皇帝册封的封号,而感到无名的厌恶。
李承鄞即便早有预料,得知封号之时也不免心下冷凝,像是灌注了无边的冷郁,心坠到了最深处。
淑妃娘娘。
父皇还真的是一如既往,沉溺于他虚伪的情深。
让人作呕。
可除了此事之外,还有别的思绪沉沉地压在心间,因为他在东宫感受不到信任。
如今帷幕还没揭开,因为不容有失,所以他无意让太多人知晓内幕,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也不能泄露半分。
顾剑更看重小枫,不会赞同他借西洲生事。
柴牧更忠于父皇,也不会看着他对父皇出手而无动于衷。
所以即便是一直以来扶持自己的二人,他也依旧不信任,也不能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