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字,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左识朗脸色难看。
二选一的抉择,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下的决心。即便是签了字,内心的忐忑与不安也一刻不会停止。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穿过长长的走廊,病房里各种各样的病人,他尽收眼底。
和外公比起来,那些更狰狞的表情,更颓废的样子,更消沉的情绪,无一例外不在告诉左识朗:之后的路还很漫长,会很艰辛。
“你也别太忧心,既然已经签字,就放手让医生们去做吧。”
身旁的大表舅心疼地安慰着他,但也知道自己这点能量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两人路过icu外,左识朗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了一会安睡的外公,转身和大表舅商量道,“咱们去外边,找个地方聊聊吧!”
“嗯。”大表舅点点头,应了。
那走廊里头实在有些憋闷,左识朗走到了医院的休息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双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整个人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大表舅坐在一旁,没敢吱声。
沉默。
接着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大表舅终于忍不住发声,打破了这沉默。
“表外甥,你不要再憋着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左识朗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阴郁复杂。
迟疑了一小会儿,他终于开口,淡淡地问道:“舅,你实话告诉我,外公到底是怎么出车祸的?”
“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表舅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他诧异地看着左识朗问道:“难道你以为是我们害他老人家不成?”
左识朗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眼帘,沉思着。
屋内的灯光落在他沉默的脸上,映出一道阴郁的褶子。
“我并没有那么想。”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我只是……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外公为什么会突然遭遇这种事情。”
大表舅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痛苦和无助,心里不禁一阵揪紧。
他明白左识朗对外公的感情,也知道这个打击对表外甥来说有多大。
但发生这样的祸事,也不是他所能预料的。
原本是自己儿子结婚办喜事,才邀请表叔(闫思成)过来喝个酒。
虽然是老家亲戚,但也好多年没见,这次喝酒便说好了,顺带多住几天玩玩。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大表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只是听同桌的亲戚说,你外公喝完酒说想出去透透气,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左识朗听着,有些懵。
回想起早上他在电话里说的话,连忙追问道:“不是说,过马路给撞的吗?”
“对,好像是想去对面做什么吧,有人看见,马路上其实挺空的,但也不知道为何就这么凑巧了!”
大表舅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面好像只有一家小卖部,不晓得表叔是想去买什么。”
听了这席话,左识朗心中疑云更浓。
他知道外公是个谨慎的人,平时过马路一定会左右先观望,况且路面那么宽,就真有如此凑巧的事?
那时候外公为什么想去透透气?
他为何突然要去对面?
到底要买什么?
……
此刻,左识朗的心中有好多疑问需要解答。
“表舅,你有没有觉得我外公这两天的举动哪里有些……有些不一样?”他犹豫着说道。
“你是说……”
大表舅被提醒起来,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你是说,表叔他可能有什么心事?”
左识朗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心沉甸甸的。
刚刚脑海里闪现的所有疑问,似乎都隐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秘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啊?”大表舅看着他说道。
“你快说。”
左识朗不假思索,立马催促道。
“中午喝喜酒的时候,你外公还是笑呵呵的,跟我们有说有笑。但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感觉他心事重重的,说什么都反应慢几拍。”
大表舅说完,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脸颊微微抽搐。
“心事重重?”
左识朗诧异,重复着这句话,又问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不清楚,听说出去了一趟。”
大表舅回答道。
“一个人?还是有人陪着?”
“一个吧。”
左识朗听后,内心不由得一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大表舅,认真地说道:“我们需要找出原因,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有心事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大表舅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表叔他刚来那天晚上在我那住,神神秘秘地问了我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左识朗立刻问道。
“梵家桥。”大表舅说。
“梵家桥?那是个什么地方?”左识朗不解,从来没听外公讲过这个地方。
“在郊区,离我们这很远,里面有个专门关精神病人的医院,是那块地方的统称。”
听了大表舅的介绍,左识朗皱起了眉头,更加疑惑。
好好的,外公怎么会打听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天下午他会不会就是去了这个地方?
“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去了那地方,找了什么人?”
大表舅的猜测与左识朗的意思不谋而合,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有可能。”
说完,二人又陷入沉默。
左识朗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车祸这件事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抽空去一趟梵家桥看看。”大表舅打破了沉默,“也许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左识朗看着大表舅,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先等等吧,当下外公的手术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
经外甥这么一提醒,大表舅连连点头,聊了这么久,竟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先把人救过来才是正经事,这些以后都可以慢慢问。”
左识朗认同地点了点头。
无论外公之前做了什么,怎么造成的事故,那都是后话,下午的手术才是关键。
“走吧,出来这么久,该回去瞧瞧了。”
大表舅一边拍了拍左识朗,一边起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叫上他们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再过来等手术吧。”
“行。”
左识朗点头同意,也跟着起身往回走。
突然,他快步上前,拉着大表舅问道:“肇事司机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