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曹操离开吕布之后,便径直来到了软禁陈宫和高顺的地方。
在外面偷听了半天,却发现里面毫无动静。
曹操想进去跟他们聊聊,但转念一想,却又走开了。
先让他们难受几天,等实在忍受不了了,才会乖乖听话。
这日晚上,曹操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想到吕布必死无疑,一想到貂蝉触手可及,他便异常兴奋。
当年他曾经立下过誓言,一定要除掉吕布,夺回貂蝉。
如今若干年过去了,自己终于如愿以偿了。
由于太过激动,曹操实在是睡意全无。
百无聊赖之际,曹操又不禁想到了陈宫。
他很想看看大半夜的,陈宫在干什么,于是便悄悄地来到了软禁他们的地方。
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还真有人说话。
只是声音太轻,根本听不清楚。
既然陈宫还没睡,曹操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公台兄,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曹操好奇地问道。
陈宫心头一凛,随即又立刻平静下来,说道:“司空大人不是也没睡嘛!”
“公台兄,我这几日公务实在繁忙,照顾不周还望见谅!”曹操又笑容可掬地说道。
陈宫也不说话,气哼哼地坐在那里。
高顺看陈宫的样子,也是有样学样。
曹操一看二人都是这副模样,又说道:“公台兄,你我可是老相识了!人们都说,故人相见,分外亲切。可你怎么看上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啊,呵呵呵!”
“如今我们已经沦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陈宫大义凛然地说道。
曹操和高顺并不熟悉,有高顺在场,很多话也不方便跟陈宫说。
于是曹操又提议道:“公台,夜色十分优美,我们到外面走走如何?”
陈宫也正有此意。
有高顺在他旁边,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跟曹操提貂蝉的事。
于是陈宫连忙起身,随曹操走出了屋子。
二人走了很远,却都是观天览地、望星赏月,谁也没有说话。
曹操和陈宫各怀心事、各有打算。
曹操想的是,陈宫曾经背叛过自己,让自己险些丧命。
如今他虽然成了自己的俘虏,但也未必就活不成。
陈宫肚子里还是很有些韬略的,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如果他能苦苦哀求自己饶他一命的话,便做个顺水人情,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陈宫想的是,曹操肯定不会杀自己,因为杀自己对他来说损失太大。
所以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等着曹操苦劝自己为他效力,这样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他提要求。
曹操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之后,自己再勉为其难地接受他的招纳。
“公台兄,吕布已经投降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曹操终于开口了。
陈宫闻听此言,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又觉得完全在情理之中。
他气定神闲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啊?”
“我不想杀他,但估计他也活不成了!”曹操似是而非地说道。
陈宫一听曹操这么说,不禁心下一阵窃喜。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虽然曹操不想杀吕布,但迫于无奈,还得除掉他。
这样一来,徐州之主不就非自己莫属了嘛!
陈宫不露声色地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公台兄,遥想当年我们在东郡一起共事的时候,那是何等的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我想把你带回许昌去,在我手下做个谋士,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曹操想给陈宫个台阶下。
陈宫一听这话,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谋士本来就不是什么官职,可设可废、可有可无。
曹操手下已经有了荀彧、程昱、荀攸、郭嘉等几大谋士,他们每个人都神机妙算、算无遗策,能力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而且曹操本人就是个顶级谋士,即便他身边没那么多谋士,他也完全应付得过来。
如果自己真给曹操当个谋士,岂不成了泛泛之辈?
而在徐州当个一方霸主,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多舒服!
有一天兵强马壮了,与曹操分庭抗礼也有可能,甚至取而代之也说不定。
更重要的是,去了许昌的话,貂蝉怎么办?
难道也跟着自己去许昌吗?
天子脚下,大街上随便遇到一个人,不是文武大臣就是皇亲国戚。
貂蝉那么出众、那么招风,到时再被别人抢走了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也不能答应曹操去他手下做个谋士。
陈宫拿定主意之后,说道:“孟德呀,你手下已经有那么多谋士了,多陈某一个不多,少陈某一个不少。”
“那公台兄的意思是?”
陈宫也不客气,开诚布公地道:“吕布死了之后,徐州尚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管。陈某虽然不才,却也在徐州苦心经营了多年,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乃至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陈宫虽然没有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但意思却已经再明显不过。
为人主者对于下属来说,总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下属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就可能让主人大喜过望,也可能让主人雷霆震怒。
而陈宫此时的境遇,恰恰就是后者。
曹操不禁眉心微蹙,暗忖起来。
当年在兖州,我曹某人待你不薄,你却趁着我攻打徐州之际,公然聚众发动叛乱,还把反复无常的无耻小人吕布奉为了兖州牧!
后来到了徐州,吕布本来一直想归顺朝廷,又是你屡次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害得我在徐州呆了这么久,耗费了那么多的兵马钱粮。
那次我好心好意去下邳劝吕布归降,你不但冥顽不灵,还反唇相讥,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今你已经是阶下之囚,竟然还不知死活,在我面前讨价还价起来。
徐州牧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
陈登、刘备,以及追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文臣武将。
就是论资排辈、论功行赏,也根本轮不到你陈宫的头上!
一个俘虏,还不是自己主动投降的,竟然有这么大野心,看来你也绝非安贫乐道、安分守己之辈!
若是姑息养奸、纵虎归山,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有道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曹操对你陈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是你自己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冷茫,说道:“公台兄,徐州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陈宫看了看曹操,认为他这是在跟自己打心理战。
此时绝不能松口,否则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他长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请曹大人对陈某行刑吧!”
“公台兄,你若死了,你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曹操还想再给陈宫最后一次机会。
陈宫父母早就去世,他并不用担心。
自从遇见貂蝉之后,陈宫便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致,所以至今依然孤身一人,并无妻妾子嗣。
有道是不孝有三,“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乃是最大的不孝。
他当然不能跟曹操说自己无儿无女,于是道:“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我相信你堂堂当朝司空大人,是不会跟老弱妇孺过不去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曹操也不想再跟这个背叛过自己又不识抬举的人多废话了。
二人寒暄几句,便又回到了软禁的地方。
高顺并不知道陈宫跟曹操谈得如何,见到曹操,依然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
爱屋及乌,恶其余胥。
曹操知道高顺跟陈宫是一丘之貉,也懒得再跟高顺浪费唇舌。
“许褚,送他们上路吧!”
曹操背负双手,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