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的蛊尸被一把火焚烧殆尽,风炙捶地痛哭:
“我毕生的心血,都被你们毁了!”
沈南意以剑挑起他的下颌,眼神凌冽:
“心血?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光这些血蘑菇,你害了多少孩子?那密密麻麻的尸体,又是多少条人命?风炙,你对得起你的父亲吗?”
“人命?”风炙扯了扯嘴角:
“在你们这些神明的眼里,人命不就是蝼蚁吗?短暂一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劳碌碌、不知所谓;最后,都逃不脱寿数的限制,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最终都是死,他们死在我的手上,能为我添增加寿,让我继续替他们活在这世间,难道不是他们的幸运?哈哈哈哈!”
沈南意总算是明白,他为何能够以凡人之躯活上千载了。
“风炙,蝼蚁尚且知道偷生,你有什么资格去剥夺他们的寿命?他们的一生或许平凡,但足以用来感受世间百态,你又怎能体会他们的心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怎么能混为一谈。”
“那我的父亲呢?他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他凭什么就要为神庙自尽?失职的是你,不是他!你为了一己之爱,枉顾天道,你害死了古钺千千万万的族人,他们的命,难道不是命?”
风炙的话,句句血泪,竟让沈南意一时无法反驳。
是啊,那么多的族人在火中哭嚎,他们的命,又是谁的罪孽呢?
沈南意怔怔地待在原地,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是她的罪孽,风炙没有说错。
“她错在何处?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她身为夕山神女,从未害过一条人命,最后为了拯救全族人,自戕祭天,难道还不够吗?”慕栖洲神色肃穆。
“爱人者人恒爱之,她以身祭天化解这场灾难,你才能活下来。你不感激她,竟然还怨恨她。大巫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可悲!”
他静静地看向沈南意,轻摇着头,无声示意:
不是你的错,那是一场针对他们的谋局。
黑眸深沉而坚毅,如一颗种子投在她的心田,长出苍天大树,护她在树荫之下。
沈南意感激得无以复加,终于从愧疚的深渊爬了出来。
“你和她本就是一伙的,如果不是你带来了不祥,古钺也不会有此劫难。”风炙完全听不进去。
“我说过了,这场劫难就是阴谋。黑袍人做下这一切,目的就是扶桑。你应该知道,扶桑承载着太阳之灵,有无上的法力。他若是得到了扶桑神力,这三界将会有比古钺更大的浩劫。”
沈南意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以剑抵向风炙的咽喉:“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谁,哈哈哈,我根本不关心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要开天换日的人!”
风炙赤红着眼,狂笑不止:“要死,一起死,都得死,人人都得死。”
慕栖洲摇了摇头,眼底尽是失望。
沈南意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你杀孽太深,我若留你一命,怎么对得起这些无辜死去的万千魂灵。去地狱忏悔吧!”
她再度睁眼,眸内一圈金光大盛:“以夕山神女之名,除一切诸恶,受死吧。”
沧浪逐月剑落下,风炙闭上了眼睛。
可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冲破了结界,将慕栖洲和沈南意全部扫翻在地。
狂风卷起漫天灰烬,迷了眼睛。
两人再次睁开眼,风炙不见了。
“黑袍人,是他救走了风炙。”沈南意想也不想,循着气息追了出去。
慕栖洲跟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直追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彻底没了黑袍人和风炙的气息。
“太快了,完全追不上他。”沈南意半弯着腰,气喘吁吁。
今晚这一场火烧矿洞,耗费了她不少神力,一时有些疲惫。
慕栖洲扶着她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神情同样难看。
刚刚不知是不是晃了眼睛,竟看到了一招熟悉的招式:风卷残云。
他的心怦怦直跳,手不由自主的攥成拳。
“你在发抖?”沈南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冷吗,阿洲?”
她跑得满身都是大汗,热得不行,立刻想解开外套给慕栖洲披上。
慕栖洲握住她的手,轻抚自己额间的汗:“不,我不冷。”
他意识到暴风雨即将到来,黑眸风涌云动:
“今夜,我们与他已经正式宣战了,敌在暗,我们在明,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沈南意咬着牙将沧浪逐月剑一把插入地里:
“宣战就宣战,我不怕他!”
慕栖洲望着前方,陷入了深思。
片刻后,他附在沈南意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南意的脸渐渐地拉长,眸色变得冰冷:“是他?我知道了。”
慕栖洲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为她整了整衣领:“一定要小心。”
天色逐渐露出鱼肚白,慕栖洲将她送回江畔云麓后,又赶回了幽冥。
沈南意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在脑中思索着慕栖洲的话,心里越加沉重。
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
“南意, 出大事了啊!”是王昊。
沈南意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舅舅?”
“沈家出大事了!”镇定如王昊,也失了态:
“我打给你不合规矩,但我必须要说。沈家昨晚被灭门,一家子全死了。现在刑侦二组已经接手,马上会传唤你去问话。”
灭门?全死了?沈南意浑身发凉:“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昨天真的去过沈家?”王昊心凉了半截。
“去过,我和小黑一起去的。二组传唤我,难道他们怀疑是我做的?”
沈南意握着电话的手僵住了。
“凶案现场还有一个活着的目击证人,是沈家的保镖,当晚正好躲小树林里打电话,是唯一的活口。他虽然没看到杀人凶手,但白天你与沈次山、沈立瑸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沈南意全身血液凝滞:“都死了?他们……”
“死状极其残忍,所有的人都被吊死在客厅的房梁上,上连八十多的老太太,下连家里的猫,都不放过。屋外的四五个保镖除了那个活口之外,全部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沈南意咽了咽口水,她有剑,王昊是知道的。
“可……真不是我做的啊。”
王昊急了:“废话,我不相信你,还会给你打电话吗!快找律师,先应付着。”
沈南意刚想给罗琦去个电话,门外传来了急促的门铃声。
她颤抖着打开了门,一副冰冷的手铐落下。
“你是沈南意?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