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艾叶和常明远就在房顶,树阎罗一天下来没少研究怎么救出他俩。
当然,甘达也没放弃搜索他俩,一拨又一拨的人派出去,沿着老城区的街道四处寻找,甚至蔓延到了新城区,地下世界的人也被卷了进来。
但是始终没有消息,没人想到二人藏在甘达的房顶上——也正应了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甘达一边啃着大饼,还一边疑惑地问:“树阎罗,你以前也是‘十二罗汉’的人……按照你的分析,艾叶会躲在哪?”
米阳也转过头去。
“按照我的分析……”树阎罗也在啃着一张大饼,喃喃地说:“如果他还没离开姑苏的话,八成会躲在烂尾楼里、桥洞底下……这一类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窗边,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但姑苏的老城区,也没有什么烂尾楼和桥洞啊……”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大变,指着某个方向大声喊道:“艾叶!艾叶!我看到他了,就在姑苏河的边上,那艘黑色的乌篷船里!快!快,所有人跟我来!”
树阎罗猛地跳出窗户,疯狂向前奔去。
在他的带动下,甘达和米阳来不及思考,迅速带着一群人冲出窗户,跟着树阎罗的身影急匆匆往前跑着。
老城区的灯光并不明亮,四处的小巷也都极其曲折、幽深,众人没多久就看不到树阎罗的影子了。
好在他刚才说了“姑苏河边上的乌篷船”几个字,大家心中也就有了一个大概方向,齐刷刷朝河道方向奔着,一时间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随着众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树阎罗从某个巷子的拐角处钻了出来。
他迅速返回原先的屋子,确定里外都没有人后,又按照之前早就观察好的路线,从储物间搬出一把长长的竹梯子,“咔”一声架在了二层房顶边的屋檐上。
“趁现在,快走!”树阎罗扶着梯子,低声说了一句。
“踏踏——”
皎洁的月光下,两个人影自屋檐出现,接着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正是受伤的艾叶和哆哆嗦嗦的常明远。
“快走!”树阎罗没空和他们说太多话,迅速将梯子收起来。
“秦塔的尸体呢,我带回去!”艾叶却没有马上走,而是快速说了一句。
“……你行吗?”树阎罗忧心忡忡,“要不就算了吧!”
毕竟艾叶身上有伤,而常明远一个公子哥,也没什么力气背一具尸体离开。
“行的,快交给我!”艾叶咬着牙道:“秦塔已经牺牲了,不能再让他的尸体流落异乡!”
树阎罗没有再说什么,立刻转身奔回屋子,不一会儿就将秦塔的尸体扛了出来。
“走了!”艾叶俯身背起尸体,带着常明远朝某个方向奔了出去。
“……你一定要活下去!”看着他的背影,树阎罗忍不住说:“我在这做卧底,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到时候你就是‘十二罗汉’唯一的火种了!”
“少废话!”艾叶脚步没停,一边奔跑一边咬着牙道:“你也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眼看着艾叶和常明远的身影彻底消失,树阎罗又迅速检查了一番现场,确定没有留下任何漏洞,方才朝着河边奔了过去……
河道边上已经乱成一团,众人检查着每一艘来往的乌篷船,还有人嚷嚷着:“到底在哪?树阎罗呢?”
“这里!”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树阎罗急匆匆奔过去,“我刚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艾叶,估摸着又跑了……”
“跑不了!”甘达咬牙切齿地说:“无论高速还是国道,早被我的人封锁了……就是一只蚊子也放不出去!”
树阎罗的心中顿时一紧,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
常明远虽然背不了尸体,但开车还是没问题的。
他开着一辆五菱宏光的面包车,目光直勾勾盯着前方,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一路朝高速口的方向去了。
艾叶坐在后排,身旁是秦塔的尸体。
自从上车,艾叶的眼泪就没停过,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却死了一个,搁谁心里能好受啊?
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临近高速口的时候,常明远突然惊慌失措地道:“不好了,前面被人设了卡子!”
艾叶抬头一看,就见高速路口站着几十个手持刀棍的汉子,其他入口都已经封闭了,只留下一条可以进入的通道,每过去一辆车都要被他们拦下来检查。
此时已经深夜,车子并不是特别多,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排查每一辆车。
“……怎么办?”常明远哆哆嗦嗦地问,他是真的紧张。
“不用管,冲过去!”艾叶咬着牙说。
“恐怕冲不过去!”常明远慌乱地说:“通道很窄,过去必须减速,旁边的刀棍砸下来,车窗轮胎什么的肯定被干废了……”
“没事,听我的,冲过去!”艾叶的身体往前凑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高速路口。
“……”常明远一发狠,立刻踩着油门冲了过去。
随着入口越来越近,那些汉子发现面包车并没有停下的迹象,立刻举起手中的刀棍准备乱七八糟地砸下去了。
常明远握着方向盘的手愈发颤抖。
“没事,冲!”艾叶喊了一声。
常明远呼了口气,再次踩下油门,但是因为入口的确狭窄,不得不稍稍减了一些速度。
“飕飕飕——”
左右的刀棍纷纷落了下来,眼看面包车就要遭受史无前例的蹂躏。
与此同时,马路两边的草丛里,竟然各窜出一个人影,是二愣子和向影!
原来在房顶上的时候,艾叶已经通过短信,将情况汇报给我。
秦塔的牺牲固然令我伤心,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将艾叶和常明远救出来。确定树阎罗会帮他俩逃离,我和艾叶又约定了某个高速口,说到时候会派人过去接应并帮忙的。
——实际上,我还求助过盛世商会,他们在姑苏一样有据点,是可以提供一些支援的。
但滕飞鸿告诉我,最近正德商会对他们的意见很大,似乎随时都要开战,导致盛世商会的高层也争吵不断,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再给龙门商会……
不等他说完,我就将电话挂掉了。
当初是盛世商会自己贴上来,现在有困难了又想独善其身。果然啊,求人不如求己,什么时候也得靠自己啊!
这就是最终只有二愣子和向影出现在姑苏的原因,好在他们计划周全,还是有把握的。
“唰唰唰——”
“铛铛铛——”
二愣子和向影一起出手,一个手持军匕,一个手持甩棍,一方面实力的确突出,一方面主打一个出其不意,那叫一个砍瓜切菜、行云流水。
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至少七八个人倒了下去,对面的人虽然还非常多,但是面对二人的突然袭击,本能地、慌乱地朝四周散去,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投下石子,一圈圈扩散出去的涟漪根本不受控制。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二人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迅速朝面包车奔过去。
“吱嘎——”
面包车停了下来,左右两边的车门同时打开。
二愣子和向影迅速冲了过去,一溜烟地钻进车里,“嗡嗡嗡”的声音过后,面包车如离弦的箭一般通过入口,驶向了更加广阔且安全的高速路。
一群人再想去追,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这个消息自然传到了甘达的耳朵里。
甘达迅速赶到现场,查看过高速路口的监控后简直要气炸了,实在想不明白几十个人怎么连一辆车都拦不住。
但人跑了就是跑了,再气也没有用,甘达只能将这一情况汇报给笑阎罗。
米阳和树阎罗也即刻赶回金陵。
……
金陵城。
接到消息的笑阎罗立刻站起身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苏景明,让其调查并跟踪一辆面包车。
“确定其下高速的具体时间,精确到分钟的那一种……我要亲自过去拦截!”笑阎罗咬牙切齿地道:“另外,你再给我多派点人,确保警察来了也能顶一阵子!”
接着,笑阎罗又打给齐艳阳:“常明远被救出来了,这会儿正在回金陵的路上……他肯定会告我的,如果我这条船沉了,你也会遭殃的。”
另外一边,齐艳阳的声音立刻拔高:“什么意思,你威胁我?”
“没有,齐少。”笑阎罗客客气气地说:“我只是友善提醒,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毕竟绑架常明远这个主意,是你教给我的。”
“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齐艳阳咬牙切齿地说:“你那边使使劲,我这边也使使劲,尽量让他回不来金陵城……永远都回不来!”
“齐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嘛。”笑阎罗呼了口气,挂断电话。
收起手机,笑阎罗便吩咐手下准备出发,前往金陵城的高速口进行拦截行动。
这时候,哭阎罗走上来,忧心忡忡地说:“阎队长,除了警察那边很麻烦外……宋渔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最近一段时间,靠着常明远的人脉,龙门商会发展非常快,在金陵城积攒了不少力量……”
“那又怎样?”笑阎罗冷笑着道:“正德商会的人难道比他少吗?到头来,比拼的不还是质量吗?南北龙门的高手两三天以后才能来……现在对面就二愣子、向影和艾叶,秦塔还死掉了,怎么和咱们比?”
哭阎罗的眼睛顿时一亮:“有理!胜利一定属于咱们!”
“出发!”笑阎罗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道。
……
笑阎罗出发后,齐艳阳也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紫金山庄的别墅里,齐艳阳刚拿出手机,想找一位“叔叔”帮忙,派一支警察队伍过去高速口支援笑阎罗,就听房间的门“砰”一声狠狠被人踹了开来。
齐艳阳猛地抬头,一脸诧异:“爸……怎么来了……”
齐艳阳早就独立生活,齐登魁也很少登他的门,更别提狠狠地踹门了。
齐登魁沉着一张脸走过来,一把将他正在通话的手机抢过来,按了“挂断”键后丢在一边,又狠狠一个大耳光抽在齐艳阳的脸上。
“啪——”
“敢唆使人绑架常明远,你可真是疯了!”齐登魁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齐艳阳捂着自己的脸不敢说,知道一切都败露了。
“那可是违法啊,你怎么敢的?!”齐登魁越说越气,又狠狠一脚踢在他胸口上,“我一辈子如履薄冰,生怕沾上一点点肮脏……你倒好,直接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齐艳阳一屁股坐倒在地,齐登魁却还不放过他,仍旧一脚又一脚地踹着。
“绑架!你连绑架都敢!绑完了,还要给犯罪分子撑腰,你到底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齐登魁怒火中烧,一边打一边骂:“一会儿老老实实去公安局自首,该判多少年就判多少年!”
齐艳阳捂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但就是不回话。
“跟你说话呐,听到没有?!一会儿就到公安局自首去!”齐登魁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亲儿子拎起,恶狠狠道。
虽然只是挨了几拳几脚,齐艳阳却已经头破血流,鼻子和嘴巴也都裂开了。
他仍一句话都不说,一双眼睛略显呆滞。
“不说话以为就没事了?!”齐登魁仍旧怒气冲冲:“不自首,我就让警察过来抓你,到时候连‘坦白从宽’的机会也没有了!”
“好啊,抓吧!”齐艳阳突然开口了,红着一双眼睛咆哮起来:“最好把你的陈年往事也都挖出来,也赏你自己一颗花生米吧!”
“……我有什么陈年往事?”齐登魁愣了一下。
“园林科的那个科长,计划处的那个处长,财政厅的那个厅长……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失踪、溺水和出车祸是咋回事吗?还有咱家小区里的几个情人和私生子……以为我为什么搬出来自己住,就是不想看到你那些恶心事了!还一辈子如履薄冰,生怕沾上一点点的肮脏……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圣人!”
齐艳阳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越说越是怒火中烧:
“你能有今天,到底脏不脏,你自己心里知道!你敢把我送进局子,我就把你的陈年往事都爆出来……我坐牢,你枪毙,谁也不要想好过了!”
齐登魁傻了,彻底傻了。
他为官的口碑一向不错,也给百姓做了很多实事……至于某些肮脏,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绝对没人能够发现……没想到儿子却清清楚楚!
齐登魁整个人呆若木鸡,手也不自觉地松开,齐艳阳一屁股坐倒在地。
“现在想走‘清正’路线啦?晚啦,哈哈哈……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啊!”齐艳阳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状若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