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听得有些纳罕,“这面汤味不都差不多么?如何能称得上是一模一样?”
这孟家面馆的面她虽没吃过,不过苍梧镇和清水县甚至汤山府的面条她都尝过不少,谈不上惊艳,甚至这味儿都大差不差,全是偏清淡的。
先前在百川学堂摆麻辣烫摊时,旁边面条摊摊主送面条给她们吃,她都得舀上一勺麻辣烫汤底混着来。
“不是的。”东儿连忙摇头,“我爹娘以前也是开面馆的,在镇上生意很好,靠得就是香桂子油,香桂子是我爹去深山里采山货时碰到的,十里八乡没人会。”
说到这儿,小人儿又抬眸望向孟家面铺。
“以前这面馆生意好,每日都好多客人,尽管面馆东家伙计看到我们这些乞丐就会赶走,但日子久了,时不时也能混些客人喝剩的面汤吃。
那面汤里,便有香桂子油的味道。
而且,底汤同我家的也一样,是浓郁的鸡骨汤,同一般的猪大骨汤不一样。”
正是因为这一模一样的面汤味,他这些年一直在面馆附近乞讨,晚上才回城西破庙去住。
最后,才能遇上东家姐姐。
所以,他一直相信是爹娘在天上保护自己。
只是这面馆很久不开门,他再也闻不到熟悉的味道了。
苏婳听到这,终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这劳什子的香桂子油她没听过,可做吃食,向来讲究的是一个人无我有,也即独门秘方,不会轻易告知旁人,而且除香桂子油外,这熬汤的骨头竟然也一样,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而孟家,在开面馆之前,是整个上河村最穷的,不然也不会使着孟芸儿隔三差五来苏家要吃要穿,突然有一日,却是乍然富裕起来,建房子买田地开铺子。
速度之快,比老苏家完全不遑多让。
村民们还私下议论,这老孟家是不是走路上捡到钱了。
她想到这,忽地想起从破庙接东儿回来的那一日,忍不住问道:“东儿,你爹娘是哪一年过世的?”
小人儿不知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只轻轻阖上眸子,“三年前的春天。”
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春天,爹娘想再来清水县开个铺子,多赚些银子,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去。
娘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个妹妹。
一家四口,只剩下他一个人。
苏婳心头一凛,没记错的话,老孟家发家正好是三年前。
同样的香桂子,同样的鸡骨汤,同样的时间,叠加在一起,不得不令人怀疑。
少女抿唇,“东儿,你可能同我讲讲你爹娘的事……”
话到一半,身后一道玉珠般的嗓音插了进来,“苏姑娘,好久不见。”
苏婳话头一顿,一转头,便瞧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信步走来,男人面容普通,可眉下一双桃花眼却很是惹眼,眼中水光潋滟。
“宴三公子。”苏婳轻笑着点点头。
明明才第二次见面,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熟悉感,好似在赌石街之前就见过。
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像是不该长在这么一张脸上。
君宴垂头,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杏眸,勾起点点笑,“先前在汤山府听得苏姑娘饭馆的菜食独特,宴某慕名而来,姑娘的饭馆着实不同凡响,比起天香楼也完全不逊色。”
“宴三公子谬赞了。”苏婳莞尔一笑。
“苏记饭馆同天香楼菜食和受众都不一样,自是没有可比性,而且,天香楼屹立数十年,我们饭馆哪里能比得上?”
君宴不置可否挑挑眉,唇角笑意更深,“苏姑娘心思聪颖,想出的一道道吃食不仅令人回味无穷,亦是大禹头一个。
何不趁热打铁,将苏记饭馆在大禹各处县城都开上一家?”
苏婳杏眸微动,一时没太摸准他的来意,这宴三公子同柳家兄妹交好,当日在汤山府同她不过是一面之交,连话都没过一句,如今这副熟稔的样,有些怪异。
她默了默,抿唇道:“苏记在汤山府的分店正在筹备之中,至于旁的,暂时还没想法。”
君宴笑意不变,“正巧宴某在各处都有些生意,苏姑娘若是日后有想法,可以同宴三说,宴三乐意同姑娘合作。”
苏婳杏眸转了转,和他合作?
几乎只一瞬间,便暗暗摇了摇头。
她是很相信自己直觉的,这人表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很危险。
尤其是同柳家交好的人,她下意识不想过多接触。
这时,已经差不多到晌午饭点,饭馆门口排着的队伍已经从一小队扩到半个前坪。
伙计的吆喝声渐渐喧腾起来。
除开招呼客人的声音,便是介绍酸辣粉的,“酸辣粉!卖酸辣粉啰!苏记饭馆最新推出的新品酸辣粉!比面条好吃,比馄饨鲜香!
一碗七文钱,只要七文,麻麻辣辣的酸辣粉就是你的。
每日限量两百碗,卖完即止,先到先得啰!”
苏婳转头瞧去,便见三个伙计正拿着几份小碗酸辣粉,一边用筷子搅动粉汤,一边扬着嗓子让客人试吃。
而前头试吃的客人,只吃一口就直接拍板买下。
不过半盏茶功夫,两百碗的酸辣粉已经售罄一空,而后面没抢到的客人则是嚷着让伙计再上一些。
君宴见她没回自己的问题,也不恼,只皱了皱鼻子,“这酸辣粉也是姑娘新想的吃食?
一日只两百份,会不会太少了些,宴某今日看来是没这口福了。”
“嗯,夏日苦夏的人多,想了些新鲜吃食出来。”苏婳点点头。
说罢,便要带着东儿往饭馆走,余光瞥到男人脸上几颗痘,笑了笑道:“宴三公子似乎有些上火,待会可以让伙计给你拿些下火的冷饮。”
君宴听言,正要道谢。
又听得少女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冷饮不贵,就五百文。”
男人嘴唇半张,道谢的话悉数卡在牙缝之间,他望着只剩下一个背影的人儿,良久后,满肚怨怼化作一声轻哼,自鼻腔溢出。
她这是多不关心自家生意?
他明明早就是苏记饭馆的黑金会员,冷饮喝到吐都不要给钱。
结果,她倒好,拉生意拉到自己脸上了。
而且,他那话分明是想尝尝这酸辣粉的味,他就不信聪明如她,竟能听不出来!
可这人,完全就一财迷模样。
战王爷的儿子,恭亲王府的小外孙怎么就会喜欢这么一个财迷!
二楼包厢窗户旁,一身粉色云缎裙的少女,瞧着这一幕,气得直接将筷子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