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魏桧刚吐出几个字,另一道轰雷贯耳的声音已然落地有声。
“启禀陛下,老臣有奏。”
“皇叔免礼。”皇帝端坐在金銮御座上,龙眼微挑,轻飘飘看魏桧一眼,“不知皇叔有何事要奏?”
俞啸拱手起身,“谢陛下恩典,老臣今日来,实则是受人之托,状告昭武校尉梅华荣。”
魏桧见老恭亲王有事上奏,正打算先避开回列,可听得昭武校尉四字,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响。
这梅华荣可是他的人。
老恭亲王向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莫非这梅华荣犯了什么大事?
男人垂眸,便听得老恭亲王继续道:“三日前,梅校尉于城东花桂街纵马行凶,致孙家父女一死一伤,后见孙家女貌美,又强行纳其为妾,孙家人拒不同意,如今家人悉数被梅校尉扣在梅府,用以私刑逼迫,毗邻之户夜里常听得哭嚎求救声。”
“竟有这样的事!这梅华荣竟敢如此仗势欺人,分明是视我大禹律法于无物。”皇帝面色一沉。
“娄晁,你速去带人去梅府查明此事,一旦查明属实,让梅华荣提头来见。”
“是,微臣立马去办,”京兆尹娄晁领命而去。
一众官员听得心头颤颤,同时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老恭亲王许久不上朝,每次上朝全是伤筋动骨之大事。
他们方才看到老王爷的身影,后背的皮已经全给提拉得紧实至极。
却没料到,老王爷这次是为昭武校尉的纵马纳妾案而来。
魏桧听完,却是恨不得将梅华荣抓到面前狠揍一顿。
当街纵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这蠢货却是将人给撞死,还在风口浪尖上强纳民女为妾,又利用职权扣人动私刑,一桩桩一件件,全犯了大忌。
不但昭武校尉一职保不住,而且小命都没了。
他当初也知道梅华荣爱美色的毛病,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猪脑袋,犯事就算了,还让老恭亲王的人给撞个正着,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想当初,他为了将梅华荣扶到这个位置,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如今全没了。
难怪方才老恭亲王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刀!
这只怕是以为梅华荣仗势行凶是他在背后撑腰啊。
皇帝屈指敲在御座上,凤眸在大殿中扫视而过,“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魏桧敛去心神,暂且将梅华荣一事放在一边,“启禀陛下,微臣有奏镇南大营萧锦寒……”
“魏大人稍安勿躁,老臣还有一事要奏。”话到一半,却是又被俞啸抢过话头。
魏桧连忙止住嘴赔笑,只是一对上对方的眸子,心跳没来由得快了一拍。
果然,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老恭亲王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扬声道:“老臣今日来,其一,是为昭武校尉行凶扣人,其二,则是为中州别驾张易之,以官职便利收受贿赂,前后共计三十万两雪花银,这里是每一笔明细。”
话音一落,偌大的金銮殿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知其中弯弯绕绕的官员,更是下意识看向魏桧。
御座之上,皇帝俊雅的面容彻底沉了下来,朝德公公一挥手,“去将物证呈上来。”
“是。”德公公连忙应了。
魏桧听得如临大敌,额上冷汗连连。
这中州别驾张易之,不是别人,正是他夫人娘家远亲,论辈分,还得称一声表庶弟。
而且,张易之能拿下中州别驾这个肥差,背后离不了他的运作。
龙驾之上,皇帝看完纸条,气得一拳砸在御座上,“好个张易之,表面端得一副老实忠厚,背地里却是中饱私囊,损公肥私,利用中州别驾大发横财,简直罪无可恕!”
众人心头戚戚,无一人敢抬头。
魏桧更是吓得双膝发软。
这时才意识到,老恭亲王今日上朝并不是为旁人,而是专门为他而来!
老恭亲王是什么人?
那可是同先皇一起上战场打天下,连陛下都得尊称一声啸皇叔的人。
他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从未与恭亲王府为敌。
无论是他还是府中一干人,他全都吩咐过,一旦见到恭亲王府的人,无论长幼年岁,必须知礼数懂进退,更不可能会得罪恭亲王府之人。
为何恭亲王忽地将矛头对准自己?
男人越想越觉得头乱如麻。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视线打了过来。
一抬头,正好对上皇帝风雨欲来的脸,“魏爱卿,方才要启奏镇南将军何事?”
魏桧闻声回神,连忙低下头。
乱糟糟的心忽地一阵清明。
是啊,方才他一开口,老恭亲王的话便堵了过来。
莫非老恭亲王今日是为萧锦寒撑腰来了?
恭亲王府一家都极为护短,这一点京城人人皆知,可护的全是自家人,萧锦寒虽是镇南大营出来的人,却同恭亲王府没一点关系啊。
而且,萧锦寒入镇南大营时,老恭亲王早就退居京城了,带他的人顶多是俞长清。
即便恭亲王府要替萧锦寒撑腰,根本没必要让老恭亲王亲自出面,如今,这一番针锋相对究竟是为何?
魏桧越想越纠结,浑然没见到龙椅上的人眼眸一点点冷凝成冰。
一众官员早已秉住心神,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德公公轻咳一声,提醒道:“右相大人,皇上问您话呢?方才要奏镇南将军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