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的商量显然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不过有一点是好的，我母亲愿意支持我的决定，并向我拍胸脯保证钱不是问题。尽管我们家里经济并不宽裕，也是在所不惜。

    第2天我到单位，我并没有见到夏探长，我估计他也是在通过关系积极的运作。看看有没有一种可能降低这个价格，因此我并没有找到可以商量这件事的人。这样的事情我显然不知道可以和朱羽江这样的人商量，他们也不会给我好的主意。

    陷于孤立无援的我，只能在单位里等待消息。我这时候就想，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凸显了我当时选择的问题。

    我现在要是屈就于顾大小姐这样的千金小姐，哪怕是谢玉娜这样的，我现在也不至于英雄气短，被一分钱难住了英雄汉。

    估计为了这事情和老丈人去借20万，老丈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是我都已经一一放弃了，现在我只能孤身作战，一切的因果都得自己来承受。

    此时我又想到了吴福港，他这边倒是可以给我这20万。但是我再三考虑，我不能和他开这个口，我如果真的拿了这笔钱，这就意味着我和他进行了深度的绑定。以后我再想置身事外，那就绝无可能了。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而且吴福港要知道，我拿着钱是为了离开公安队伍，估计他也未必愿意。对他来说，我留在公安才对他有价值，否则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有时候人情也是有价值的，讲义气也是看地方的。

    这几个方案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但一一都被我否决了，一整天我也没心思工作，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

    直到快下班了，夏探长才终于露面。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大救星。

    我赶忙跑到他办公室，问他：“夏探长，你这一整天都到哪里去了，我急都急死了，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夏探长坐下来，神情也有些落寞，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坚定。道：“我昨天回家和老婆商量了一夜，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今天我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网，包括市里几个干部朋友，想让他们给我出出主意。但是对方给我的回复就是，要想降低这个价格是做不到的，这官场上的规矩哪有讨价还价的。我们新来的局长也不是第一天当干部了，这种先例他当然不会开，我的那些朋友也劝我放弃这种幼稚的想法。”

    夏探长给我带来的消息，无疑给我沉重的一击。原本我还指望着他通过运作，能不能把这价钱压一下，看来完全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

    我说：“那你打算接受这个价格吗？也就是去那古董店消费？”

    夏探长说：“我今天斟酌了一天，各方面的意见也是听了不少。有我们公安的人，也有政府的人。虽说他们说的都比较婉转，但是给出的意见，我认为大致相仿。他们都觉得我花这钱买个离开公安的机会，对我这样的老同志来说不划算。”

    我认真的听着，我想知道夏探长不划算的理由，然后类比一下我自己，尽管我和他的问题天差地别。

    夏探长继续讲下去：“他们说我这个年纪，离开了公安，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所以说这次的任务跟我们公安的业务有所关联。可是如果这个任务做完了，那政府其他的工作就跟我们格格不入了。我们专门是对付人的，而政府的人是为了应付人的。相差一个字，做法却是云泥之别。万一这次做完之后，领导没给我们提拔重用，那我岂不是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而且离开了公安队伍，我以前的老关系也都指望不上了，这样的风险是我这样的老同志不能承受的。”

    夏探长说到这里，顿了顿喝了口茶。说：“还有就是我花这一大笔钱，如果是买个位置坐坐，一旦做上去了，总归有一些灰色收入，这钱慢慢就能回本。可是我只是买了一个离开的机会，而且镇里的位置也没那么多的灰色收入，我花那么多钱买，值不值得，会不会回本。这是我们这样小门小户必须考虑的问题，我不能为了离开而离开，毕竟我是为了找更好的机会，而不是对公安失去了兴趣。”夏探长的两点理由说的非常实在，但也是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考虑。这话一句句都说在了我的心上，其实我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尽管我师傅非常的照顾我，但提拔重用的大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到时候还是要通过那边的一把手。我要坐到师傅这个位置，还有两级的阶梯需要攀爬。到时候是不是又得花费很多的金钱，估计肯定是少不了的，我还能再拿出这些资源来吗？

    夏探长有一点说的非常在理，去镇里工作，我大学学的专业知识全部白费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虽然浪费两年的时光，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一旦进入一个陌生领域，我并不能保证比现在做得更好。而且在公安队伍里，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到了江丰镇里，能依靠的只有我师傅。花费这样的代价，的确是不划算。

    我说：“这么说来夏探长你是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了？”

    夏探长艰难的点点头：“是的，学贤，虽然这次机会难得，但是对我来说并不是最优的选择。还要花费这样的代价，我家的钱也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我不能这样糟践了。”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回复我的师傅，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也差不多，我也是考虑到我这么做不怎么值得。毕竟在我们中队，我现在最年轻，我还不需要跟别人去拼抢。”

    夏探长舒了口气，其实他也希望我做一样的选择，这样他更能说服自己。如果我决意去花费这个代价，这对他的心理压力是最大的，他原本说服自己的理由，就又显得不怎么站得住脚了。

    夏探长说：“回复你师傅那还不容易，以我们的经济状况实事求是的跟他说，我想他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我们抬抬腿就能走的事情，这20万真金白银，我们总不能让你师傅来掏吧！有些机会虽然来了，但是我们实力不够，那也只能望洋兴叹！勉强为之，只能害人害己。”

    我听了也是点点头，于是就打算第二天给我师傅一个回复。我们两个正讨论着，派出所的兄弟却赶到了我们单位里，他倒是满面红光，人也是兴冲冲的。

    开口第一句，道：“你们消费完了吗？我下午才刚刚把这件事情落实，钱我已经花出去了，东西也送到了办公室副主任那里！我赶过来就是看看你们的进度的，并且讨论一下后续的事情？”

    看来他是破釜沉舟，铁了心也要离开我们公安队伍了。因此一天之内他的所有事情都操作完毕了，他一来是来看我们的进度，二是来跟你们商量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的。从他的角度来说，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同事，以后就是一个小团伙里的人了。

    夏探长给他迎头一盆冷水：“兄弟，我们两个权衡再三，觉得花这20万挺不值的。因此我们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你既然铁了心的跟过去，那祝你一路顺风了！”

    派出所的兄弟听了脸色大变，急道：“你们两个在想些什么呢？这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你们以为这次的事情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吗？你们想的太天真了，消息早就都传开了，好多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们呢？这时候哪还有我们退步的空间。”

    夏探长回答：“我们这边还好，至少面子上还是保持平静的，好多兄弟可能知道，但也是装作不知道。所以我们也没有打算怎么办？既然机会不合适，那我们就等下一次。”

    派出所的兄弟说：“你们这样搞是成不了事的！哪有遇到事情像你们这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这种事情是能开玩笑的吗？局里好些领导看着，你们要是这么做，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我说：“师傅，这话怎么讲呢？”

    派出所的兄弟解释：“这次的事情是我们新局长上任以后的第一笔生意，也是为以后的生意打个标价。你们这样退缩了，就证明我们新局长的价格要高了，这不是打他的面子吗？以后局里面再有这样的提拔机会，你们两个就算是要去送钱，新局长也不会看收了。这种事情哪有讨价还价的，这官场又不是商场，人家摆出的道你们不接。以后你们扔出去的橄榄枝，人家也会无视，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吧！你以为新局长真的差你们这几个钱，20万真的不多。”

    “怎么就不多了，我们无非是从公安队伍里面离开，新局长也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怎么要这么高的价码？”夏探长质疑。

    “鼠目寸光，这件事情你以为是一个顺水人情，但是从辛局长的角度说，他一上任就有三名民警离开他的队伍，这多少使他脸上无光。他用这个理由卡我们，也是合情合理。彭师傅那边好容易给我们铺好路，我跑过来就是跟你们商量彭师傅那边的费用摊派问题。你们倒好，两个人都打退堂鼓了，你们这样以后还有谁再敢帮助你呢？”派出所的兄弟说的气急败坏。声音很大，我估计旁边几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

    夏探长立即示意他声音小一点，说：“这位兄弟不是我们要打退堂鼓，实在是我们两个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拿出这么一笔钱。做什么事情总得考虑自己的实力吧！”

    派出所的兄弟一脸鄙夷的表情，“我看不是实力的问题，你我都是做着一样的工作，拿着一样的工资，互相之间有多少实力，能不能承受得了，你就不要跟我来掰扯了。你们就是觉得不划算，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镇里的领导也在看我们的行动，我们真要有背水一战的决心，以后去了镇里提拔重用，也很快会轮到我们。像你们这样犹犹豫豫，这一辈子也只能在公安队伍里面碌碌无为了。我话就撂在这里！”

    我问：“你不是说除了这一笔钱，还要再摊派一笔费用吗？你倒说说看，我们还需要再摊派多少？索性我们就一并算账了！”

    派出所的兄弟以为说动了我，就对我说：“这次给我们和新局长牵线搭桥的是彭师傅的大姨夫，人家是组织部的干部。这人情归人情，起码的道理我们也要到的。否则以后求着他的事情还多着呢？总不能让人家白帮忙一回，那就是彭师傅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呀！我想过了，这个事情彭师傅不好开口，我也是从其他渠道打听到的消息。反正这一次他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帮的忙，我们每人出5万，凑个15万给彭师傅的大姨夫，我们也算是还了人情。也就是你们除了给我们新局长的20万，还得再准备5万，一共是25万。这才是我今天跑过来找你们商量的原因，结果你们却告诉我，你们不想去了！”

    我一听心里更是一紧，这20万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现在凭空又多出5万，我得怎么跟我的父母去交代呀。他这么说起来还只是彭师傅大姨夫那边的人情，接下来还有彭师傅的领导江丰镇书记那边，我们也得需要去表示，这个人情也不轻的。

    我们真要调过去了，以后我们的仕途荣辱，就全在江丰镇书记的身上了，他的人情我们更要好好的重视了。

    否则以后他要对我们有成见，那我们现在的努力全都变成了打水漂，可这又得花费多少呢？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想下去，我想按这个步骤下去，我不准备个40万，根本打不住。

    我听了一个头两个大，正要回答，夏探长抢先说话了：“兄弟你看，你都说了还要还彭主任的大姨夫的人情，另外还有江峰镇的领导，我们是不是也要去打点，这么粗粗算下来没有30万是拿不下来的。如此你教我怎么承受得了呢？而且提拔重用这件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