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杨芷若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告示，伸手接来，仔细端详。
这是一封数日之前的通缉令，也是一封悬赏令，早在杨芷若被掳之前便早已贴出，其上内容一为概述山匪作恶，但行踪诡秘难寻的现状，二为邀众人同捕，有重要信息者赏银百两。
杨芷若向来不太关心这些，心中讶异这些山匪竟早已成为祸端，而非今日之害，但官府的公印还是认得的，仔细辨别过后同帝昭点点头：
“是真的，那自然是作数的，只是不知这告示从何而来，莫非姑娘孤身犯险是早有准备的？”
山匪悉数晕倒，若不是误食的话，那便只能是她有意为之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杨芷若见眼前人先后神情极大，现下又如此镇定安逸，很难让人相信先前的胆小是她的本色，又脑补了一番，双目有神地看向帝昭。
“屋里找见的，想来是山匪在市集中撞见后特意带回来的。”
帝昭摇了摇头，道出实情。
原先她只想着找到姬浔之后一走了之，却不想这蓟县之中，往来人口众多，且与邻县流动，是村寨野宿不能比的，市集热闹更甚，便是供月余修行也是足够的。
既如此，她又何苦舍近求远，四处漂泊呢？
倒不如先行安定下来，寻一处宅院，支一个小摊暂且过活，便是日后要再踏上远行之路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在蓟县安置，流通的交易物品便是银钱。
先前拒绝得倒是利落，却不想这么快便能用上了。
虽说以她的手艺挣些银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这几日定然是要叨扰他人，筹得本金的，帝昭忆起方才山匪们谈话时所提及的信息，偶有预感，稍加巡查，果然让她找见了悬赏令。
虽说将山匪捉拿归案并不是她的本意，但眼下这一只告示，确实是最快筹得银钱的办法，能省了好多事，况且这一屋山匪昏睡都是帝昭的杰作，她认下这一份功劳，也不算冒领。
“对哦，我还担心这担心那的，把他们都捉起来不就行了，哪还需要担心受怕的！”
杨芷若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先前被捉时的第一反应便是离开这里，和他们撇清关系，最好日后永远不要再遇见他们，却不想行不义之事的人分明是他们，她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倒还尽想着躲了？
“对对，都捉起来！”
黄四娘在一旁连连附和，面上激动，她可不想再撞见这种事了，有这一次已经够她受的了，无奈人微言轻，只能寄希望与他人。
黄四娘抑制不住地声音骤而尖锐，吼完之后才意识到，连忙收了声，双手捂嘴，面色紧张地斜眼去瞧地上的人。
这要是被她吵醒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中了药，少说天亮才能听见动静。”
帝昭出言安抚。
“嗐，早说嘛！”
杨芷若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声音也不再刻意压低。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杨芷若就是觉得，眼前之人是个靠得住的，而且……杨芷若眼眸向下，能被小猫信任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是你的猫吗”，杨芷若见姬浔乖巧地趴在帝昭膝上，如是问道，又忆起先前惊险，操心嘱咐，“你这以后可得小心着点，不能再让他乱跑了，上次我见着它的时候，趴在泔水桶旁，不远便是一地碎瓦，追了一路都没赶上，这还落到山匪手里，所幸没丢进滚水里。”
“多谢”，帝昭垂下眼帘，“但愿。”
“要不，我们用绳子将他们都绑严实了，这样就算醒过来也不怕了。”
黄四娘还是有些不放心，出言提议，说着，手已经拽起散落地上的麻绳，蠢蠢欲动，只要眼前两人一应声，她便能使出包粽子的手艺将他们挨个捆严实了，就算是没应声……她还是想捆的。
然而令黄四娘没想到的是，先回应她的不是这两人，而是静谧院中的一声沉闷的吼叫，以及手中骤然感觉用力的麻绳。
黄四娘吓了一跳，瞬时松了手。
麻绳堆积在院中，松散随意，以至于让人忽视了它的另一端，是拴着东西的。
绳子的另一端，刚好消失在一人高的稻草堆后头。
“杨，杨姑娘！”
“怎么了？”
杨芷若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大着胆子上前，拽着麻绳露出的这一头，向外拉扯。
窸窣走动的声音，两旁的篝火映出偌大的黑影，缓步走出，黄四娘屏住呼吸，紧盯着稻草堆。
“是，是耕牛！”
看清了眼前四肢和下半身的皮肤都沾染了泥泞的水牛，黄四娘迟疑一瞬，确认了上方的鼻环，惊叫出声。
这，这万一……
“耕牛怎么了？”杨芷若正要上前问个明白，却见眼前向来畏畏缩缩的人环顾四周，最终目标锁定，倏地冲进了厨房。
黄四娘的心砰砰直跳，拿了门口的火把进去，照亮，掀开墙角的盖布，墙边和地面都有血淋淋的痕迹，除此之外，便是剩下的半扇猪，以及一颗瞪着眼的牛头，也带着鼻环。
果然，她没记错。
先前被要挟做菜时慌乱之中匆匆瞥了一眼，到底在脑中留了印象。
眼前的景象看着有些可怖，但落在黄四娘心里却有一种踏实的安定感。
这下好了，黄四娘似笑非笑，面上抽搐，缓过来退出了厨房，大喘着气：
“里面，里面只剩下一颗牛头，也是耕牛！杨，杨姑娘，我们快些下山，赶紧叫人来把他们都抓起来！对，就按先前那老伯说的路线试试！”
黄四娘面上兴奋，颤颤巍巍地紧拽着杨芷若的衣袖。
“啊？”杨芷若不明白黄四娘情绪转变的原因。
“也好。”
帝昭起身收了告示，朝门口走去。
“诶！好！”
黄四娘手持火把，步伐匆匆，紧跟其后，还不忘拽上一头雾水的杨芷若。
“耕牛，耕牛怎么了？你还没说呢！”
下山路上，杨芷若势必要知道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