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皇帝将鱼食抛进鱼塘。
    “楚月进京了吧？”当今天子开口问道。
    他身后的掌印太监陈洪弯腰回道：“按照时间计算，应该已经到了将军府了。”
    李洵继续问道：“罗生呢？”
    “还不见锦衣卫有动作。”
    李洵点了点头。
    “他应该去的，善后的事情还得他出面。”
    然后李洵又笑了笑：“明天应该是个好日子，这京城里估计会干净点。”
    陈洪点头应是：“那奴才这就去告知罗大人。”
    李洵一笑：“不用通知了，他知道怎么做。不过，你去拟一道圣旨吧，大将军之子遇刺，总要关心一下。”
    陈洪弯腰。
    “是。奴才这就去。”
    将军府门前。
    楚月由于手中长枪已经掷了出去，她夺过身旁副将手中的长枪，然后一脚踏在马背高高跃起。朝着那已经被掀开屋顶的房子又是一枪投掷了过去。
    轰……那原本就只剩下墙壁的房子彻底倒塌。
    手持烟袋的男子嘴角溢血，堪堪躲过这一击。但长枪落地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依旧让他脏腑巨震。
    看着已经落在院子里的这位青甲女将。只不过院子里插着的上百杆长枪让她有点难以下脚。
    并不是李伏云啊。手持烟枪的男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你是谁？”男子问道。
    楚月并不回答。战场上，话多的死的快。
    从地上拔出一杆长枪再次跃起。朝着对方便砸了过去。枪出如龙，充满了凶厉之气。
    又是一声巨响，让本就支离破碎的房屋再次遭受蹂躏。
    中年男子堪堪躲过，此时的他大感不妙。刺杀已经失败，街道上的情况也不用看。上百杆长枪落在院子里，那门外那几个杀手也难逃此劫。
    认清形势之后，他手中烟枪一甩。大片的烟雾开始弥漫。
    楚月微微皱眉。后撤掠至墙头。手中长枪再次甩出。紧接着，又凌空一握。一把漆黑长枪在手中凭空出现。
    只不过这杆长枪仿佛仿若虚幻，有丝丝缕缕黑烟升起而又消散。
    楚月面容平静，再次将这凭空出现黑枪投向烟雾之中。
    然后又是一杆长枪凭空出现，然后再投。
    一连二十几杆长枪投掷出去。烟雾消散。废墟之中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楚月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未前去追赶。
    周牧看着站在对面院墙上的楚月，以及面前被长枪洞穿的几个杀手。还有那三百重甲骑兵。心中震撼莫名。
    等到楚月来到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姐，你怎么回来了？”
    楚月，周虹义女。是他意外救下的一个女孩。
    后来一直被周虹带在身边。在军伍之中长大。
    两年前，在两国交线最西处的三界山发生了一场战斗。战斗起因至今没人知晓。楚月也是在那场战斗中脱颖而出。
    而三界山在普通人眼中也充满了神秘色彩。有人说那里有各种难以理解的生物，有人说三界山是另外一个世界，更有人说三界山是三界交界处。反正是众说纷纭。
    而大周与大昭两国，各自在三界山驻扎五万最精锐的重甲骑兵。只有国战的时候，大周五万玄甲军，才离开过三界山一次。国战结束之后，仅剩一万五千的玄甲军又再次回到了三界山。剩下的三万五千兵力的缺口也是周虹的边塞军给他补齐的。
    两年前，大昭驻扎在三界山的神策军突然向大周的玄甲军进攻。
    而被派去三界山进行支援的，正是眼前的楚月。
    那一场大战的细节周牧不了解，只是听说楚月率三千骑兵冲阵，然后玄甲与楚月带去的两万精骑趁势杀入，以一比二的战损比大破神策军。
    两个月之后，在大战中身受重伤的玄甲军前统领辞职回京，而楚月则被调去了三界山接替他成为了现任玄甲军统领。
    “有任务。”楚月的话很简洁，但声音却格外好听。
    呃……也是。如果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她不会离开三界山的。
    “这人怎么处理？”楚月看着现场唯一还活着的那名持刀男子问道。
    周牧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的说道：“先废了修为，带回去慢慢审。”
    被两把钢刀架在脖子上的男子一听，立刻惊恐万分。
    废了修为？这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江湖人，以武立身。一但修为被废，那他整个人也就没了生存的资本。然后不管是被以前的仇家追杀，或者是最后泯于众人。对于一个八境武夫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只不过，这就是江湖。
    看着一旁已经抽搐刀的披甲士兵，他立刻惊慌的喊道：“我全部坦白，不要废我的修为。我一定知无不言。”
    周牧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敢来刺杀他这位靖国将军世子，竟然不是一位死士？会害怕修为被废。这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那就先封住经脉，带进府里吧。”
    男子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出现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锦服的男子。
    “抱歉，少将军。这个人不能让你带走。”
    周牧看向此人。微微皱眉。
    “飞鱼服，锦衣卫？”
    锦服男子点头道：“锦衣卫，罗生。”
    罗生？听到这个名字，周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锦衣卫是皇帝爪牙。权力极大。尤其是对于官员来说，他们对于牵扯到官员的案件有绝对的优先权。罗生便是锦衣卫指挥使。
    “哦？罗指挥使。这是何意啊？”周牧开口问道。
    罗生一笑。
    “字面意思。少将军还是把这人交给我吧。我保证为你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周牧同样笑道：“不必劳烦罗统领，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要知道到底是谁要杀自己。这件事他要亲自弄清楚。
    而罗生此时却再次开口道：“周少爷，我劝您还是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而周牧却不再理会对方。直接走到那名杀手面前。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是谁要杀我？”这才是最主要的。
    罗生似乎是有些怒气。声音也有些沙哑。“少将军，我说了，这件事我们来调查。”
    周牧撇了他一眼。然后对一旁的士兵说道：“兄弟，你的刀能不能借我一用。”
    那士兵看了一眼楚月，然后才抽出背后腰刀递给周牧。
    周牧一把抓住男子头发，然后钢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说出的信息最好是有用的。”
    “周牧，你想当街杀人？你放肆。”罗生阴沉道。
    周牧依旧不抬头，等待着面前之人的回答。
    那男子惊慌失措，想要保命，但又看了看一旁的锦衣卫。
    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一个……”
    罗生的声音再次传来：“再敢多说一字，到了锦衣卫，想想你的后果。”
    他不能让此人继续说一些不该说的信息。最起码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说……”周牧神情冷漠，手中腰刀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杀手此时已经快要疯了，你们两人能不能商量好了再问我。何必逼着我做这种决定？
    只是随着刀刃一点点划破皮肤，他再也受不了了。
    此时罗生见周牧不肯放人，不得不再次开口道：“少将军，此人我们可以共同审理。”
    绝对不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管对方背后是谁！更不可能让他死在这大街上。
    陛下的清扫计划，是有固定方向的。不管对方是否与此次刺杀有关。若是被他当众说出一个其他人员，那这件事他就算办砸了。
    “哦？怎么个共同审理？”
    罗生：“这个我们细聊。将这杀手交给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信息。”
    周牧将刀从男子脖子上拿了下来。将它还给刚才的士兵。
    又冷笑道：“罗大人，这种空口白牙的话就不要说了。”
    然后他又对扣着杀手的两个士兵说道：“押入将军府。”
    两名士兵也同样看了楚月一眼，然后才行动。
    罗生还想要上前阻止。
    周牧再次开口：“罗大人别着急，您不是要共同审理吗？在哪审不是审啊。不如进我这将军府聊一聊？”
    让他带回锦衣卫？呵呵，事情问清楚之前，这人谁也带不走。如果现在被罗生带回锦衣卫，接下来怎么审？能审出来什么？全部都由锦衣卫说了算。
    罗生愣了一下，然后一笑。便随着周牧进了将军府。
    众人走入将军府的时候，秦湘君、杜冰雁两女全都在旁边看着。
    秦湘君已经来到门口很长时间了。只不过她不敢出声而已，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将军府内站着，不添乱而已。
    等到战斗结束的时候，她才匆忙的走上。只不过没走到周牧身边，锦衣卫的人又来了。
    现在牧儿又将她们带进了将军府。还有那个杀手，以及那个身披重甲的女将。
    秦湘君不认识楚月，楚月是周虹在国战之前偶然救回来的。之后就一直跟着周虹在军伍之中。
    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只不过来去匆匆，与周牧见上一面便匆忙离开了。秦湘君并没有与楚月见过面。
    看着周牧带着众人入府，她只能将心里的关心暂时按下。就像她不会在周牧的朋友面前训斥他一般。现在她也不会在周牧有正事要做的时候打扰他。
    只是，她真的很担心。
    好在周牧直接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捶了两下胸口。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受伤。
    “秦姨，我没事，先进府。一会儿再和你细说。”
    秦湘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带着杜冰雁重新进入府邸。
    三百重甲骑兵自然不可能跟着进入将军府，只能让他们守在府外了。
    齐云山，潘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军府门前有一场劫杀。他知道，而且是重要参与者。
    夏子期得到的消息是他给的。夏子期会将消息传递给周牧，他也知道。这全部是那只所谓的“蛙”告诉他的。
    也就是说，夏子期倒向周牧的是事情，蛙也同样知道。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小心谨慎的潘煜，在看见周牧带着杜冰雁离开之后，便立刻回了齐云山，等待周牧的死讯。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放心。他怕那些人失败被擒，然后将自己供出来。怕周牧没死，然后派人来杀他。
    所以他思索再三。逃，趁着夜色暂时逃离京城。在城外等待消息。
    想到这里，潘煜立刻起身，离开齐云山逃离京城。
    而那名手持烟袋的男子，同样是逃出了京城，在城外的一处农院落了脚，此时的他狼狈不堪，口鼻溢血。他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刚才那女将的手段竟然是百兵演武。
    那么对方的身份他也立刻明白了。周虹义女，三界山玄甲军统领，有边关明月之称的楚月。
    “妈的，怎么会刚好碰上这群怪物回京。真她妈晦气。”到现在男子认为此次刺杀行动的失败是因为运气使然。
    “蠢货。”一道苍老且冰冷的声音响起。
    “谁？”
    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男子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参见上首。”
    被称为上首的老人将手中不知生死的黑衣人扔到他面前。
    “郝军，说说看，这是你第几次任务失败了？”
    手持烟袋的男人被这一句话问的抖若筛糠。不敢答话。
    老者看着他继续说道：“从始至终，你都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要将一切归咎于运气。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人是谁？”
    郝军连忙抬头看向那个被丢在地上的黑衣人。只不过，他并不认识，脑海中也从未有过此人的印象。
    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被你派去联络齐云山那小子的蛙。”
    郝军急忙解释：“不对，我派去的不是这个人。我派去的是……”
    老者一脚踹在郝军胸口，让本就受伤的郝军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接着便怒声骂道：“闭嘴，你个蠢货，你派去的人，早就被调包了。今天你的行动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你动手的时候遇见了玄甲军。而是玄甲军何时入京，别人便会引导你何时行动。而你，作为一支隐秘刺杀的队伍，内部竟然被渗透到这种地步，你竟然没有一点察觉。你说你蠢不蠢？”
    郝军此时更加恐惧。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不断祈求老者再给一次机会。
    老者看着他，沉默许久。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将面前这个由于愚蠢而给组织造成巨大损失的家伙给杀了。
    不过到最后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滚吧，把你的蛙组给我好好查上一遍，把组织里的钉子全部给我拔了。然后给我滚到江苏，等待命令。如果下次命令还是完不成，呵呵……你父亲为组织所做出的贡献，可就保不住你了。”
    说完，老者又是一脚踹在对方胸口。然后一脚踏地，纵身离开了这座农院。只留下郝军不停的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而周牧这边的审问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持刀男子说的很利索。
    并且他知道的消息不多。只知道这个组织叫做蛙，并且从他们口中意外听到还有一个叫做蛇的组织。以及见过那个手持烟袋的男子。
    至于为什么参加这场刺杀，原因是他们给的太多了。一本刀谱，以及两万两白银。只不过刀谱现在还没到手。行动已经失败。
    白银自然是归周牧所有。罗生却轻咳一声。
    得，分给他两成吧。吃独食不太合适。
    当然，前去找到赃款之后，人被锦衣卫给带走了。
    离开之后，罗生面容变得沉静，眼神也变得深邃。
    这位将军府的少爷不简单啊。并不是说他有多聪明，也不是说他手段有多高明。
    但他做事的目的性极强。性格上抗压能力也很强。
    他罗生的名声在整个京城不是玩笑的。锦衣卫手段之残忍在京城里传的也是近乎修罗。但是这位将军世子却始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当他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的时候，如果自己不开口说可以共同审理，罗生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将此人枭首。
    心性之果决，让人惊讶。
    只不过，最后竟然只分给他两成赃款。实在是让他有点……呃……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