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溪突然又想起刚买的新宅子,问道:“黄姐姐,我一直没来得及问,既然我家新宅子的原主人是沈公子表舅的小妾,那这位小妾现在如何了?怎么会卖宅子?”
黄潇掩嘴笑道:“这位表舅在庆安府任知州,姓刘,听说这表舅去年在府城藏了个小妾,被表舅母知道了,就把那个小妾带回家说好好养着,后来,这小妾不知怎么犯了错,就被打发了,个中细节我不知晓,只晓得表舅和表舅母两人大吵一架,闹得整个庆安府尽人皆知。今儿个才知道,这个小妾的宅子竟是在这里,这话儿怎么说来着?灯下黑是吧?”
说到这,车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黄潇又接着说道:“沈家两位夫人历来都是严谨的,所以和这个表舅家来往并不频,这次寿礼,把表舅母安排到了府外住,却把我们这外姓人安排到府内,所以早晨,表舅母尽给我们使脸子,却不知我并不是看了两位沈夫人的面儿才住进来,而是冲着老夫人的,与她们根本不相干。”
“那位表舅母身边,穿水红色罗裙的姑娘,是她家闺女么?”
“嗯,她名唤玉筝,小的时候也一起玩耍过几次,有一年没见她了。”
几人说着闲话,穆小溪掀开马车帘子的一道缝隙,看到芙儿和蓉儿跟在马车边上一路相随,身形稳重,脚步利落,果然啊,方墨白的人都是极出色的,就连丫鬟都是。
进了沈府,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和沈夫人。
沈老夫人问宅子可是看妥了,黄潇扫视屋子里的人,看表舅母不在,就说已经定下了帝师府旁边的那一栋。
沈夫人听到这就皱了皱眉,老夫人看沈夫人落下脸色的样子,就说道:“那个宅子是极好的,地界好,听说里面也不错,你们有眼光,宅子嘛?得看是什么人住,俗话说宅兴人旺,这宅和人,两样儿是互带着的,有些人家啊就是旺宅的。”
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说老夫人的话没错。
穆小溪说:“说到这话,我倒是想起一个有意思的事,正好应了老夫人的话。”
听说是“有意思的事儿”,老夫人便来了兴致,便催着穆小溪快讲来听听。
穆小溪笑着道:“讲的是一人买了个宅子,外人都说这宅子风水不好,这人便找了风水先生来帮看看,去接先生回来的路上,这人的马车见了路上的老人和幼童都礼让,到了自家门口,见后院飞起几只鸟雀,便对先生说道,一定是有邻家的孩子翻墙过来偷摘我家树上的果子,咱们在门口稍等,等这些孩子走了再进去,别惊到他们。风水先生经过这一路所见,便跟这人施礼道,您家的风水不用看了,您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好风水。”
一屋子的人都静静地听着。
穆小溪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就是老夫人刚才说的那个理儿。我们家出自乡里,虽不是什么诗书礼仪之家,却自小受娘亲教诲,诚信为人,不做违背良心之事,也相信:心存善念,好运自来!”
“好!这话我爱听,心存善念,好运自来!”
沈老夫人对穆小溪的一番话甚是满意,正夸着,外面就有丫鬟进来说:几位外府的小姐还有表舅和姨奶奶家还有舅爷家的小姐听说黄姑娘和穆姑娘回来了,都说要来看看,如今都等在西花厅的偏厦子里,霁霞和霁云两位小姐正陪着呢!
沈老夫人听到这,就说,那就让黄姑娘和穆姑娘过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的了。又吩咐晚上单独为这几个姑娘备上一桌,留她们在府里吃饭。
穆小溪听了,想必就是上午看到的那几位小姐了,那个穿水红色罗裙的玉筝也一定在的吧?
进了西花厅的偏厦子,就见屋子里,一圈摆着的有榻有椅,坐着七八个小姐,前面都摆着小几案,正中间的一张长榻上坐着霁霞和霁云两姐妹。
看到黄潇和穆小溪进来,霁霞和霁云都站起身,拉着两人,把两人让到长榻上坐了。
穆小溪觉得自己坐了主人家的位子有些不自在,就想起身让位,霁霞笑着按住她说道:“你今天合该坐这个位子的,我们这些人啊,都是来拜师的,喏,你看!”
说罢,霁霞就朝几位小姐努嘴,穆小溪也看到了,几位小姐面前的小几案上,都摆着麻布、丝带。心里就明白,这几位都是来跟自己学丝带绣的。
穆小溪也就没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就拿起了面前雕花案子上的丝带问:“姐姐们是何时准备的这些?好生麻利啊!”
霁霞笑道:“你们跟着大哥去看宅子,我们就拿了你送给老夫人的小插屏走了好几家铺子,照样子买回了这些东西,只是这针和这绣绷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穆小溪看了看那根大号的绣花针和绣绷说:“无妨,这个就能用,只要能穿进丝带就可,这丝带绣是个粗活,不如丝线绣那么细作,学起来也简单,我一说你们就懂了。”
说完,穆小溪拿起一根翠绿色的丝带穿针引线,然后边绣边讲,直线绣、人字绣、结粒绣……如何入针收针,如何填充,如何配色……穆小溪无不一一尽述。
只半个多时辰,几个女孩子便都可以上手了,有的绣一片叶子,有的绣个花瓣儿,可着买来的麻布和丝带叽叽喳喳地练起手来,唯独除了玉筝除外。
玉筝自打穆小溪已进门,就绷着一张脸,不笑也不说话,更不去动那些麻布和丝带,如今见身边的几位姑娘都围着穆小溪打转儿,便轻咳一声说道:“这些东西,无非一时新鲜,拿来玩玩尚可,我是没精神头儿学这些个劳什子的玩意儿。”
穆小溪听玉筝这么说,就笑着答道:“您是玉筝姐姐吧,您说的也对,这丝带绣只是个讨巧的小玩意儿,还是丝线绣更精美庄重。”
在穆小溪心里,这些大家小姐无非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争风吃醋也是常事儿,玉筝一定是嫉妒黄潇和穆小溪在沈府的待遇了,所以并不把玉筝今日的白眼和讥讽放在心上。
后面的霁霞看到穆小溪这样胸怀大度,就走过来笑着说:“穆姑娘说的是呢,不过这个丝带绣妙就妙在这‘讨巧’二字上,你看,霁云妹子这一会就绣了一朵雏菊,有模有样呢!”
说完霁霞就把霁云手里的绣绷拿给穆小溪看,果然,一朵藕合色的雏菊花跃然显现,拿远一瞧,就像是一朵真花被簪在布面上一样。
穆小溪不由赞道:“霁云姐姐,你的手可真巧,我刚讲完,你就把这几样针法运用的这么恰到好处!”
霁云性格腼腆,一直不怎么说话,听穆小溪这样夸自己,脸上顿时就飞起了两片红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