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人交感
作者:月色长留   江平之的炸裂修仙传最新章节     
    此后江平之日复一日在这监牢中度日。
    每日三餐都有狱卒准时放在铁栏外,不算好酒好菜,顿顿倒也丰盛管饱。
    起初,他常觉得百无聊赖,有时舞刀取乐,有时靠着墙壁静坐,
    监牢没有窗户,没有日月光,只能从石缝间隙中的传来的微弱虫鸣和蛙声判断日夜。
    每过一天,他就用刀在墙壁上刻下一横线,每过十天,就划上一条竖线。
    江平之心中隐隐也有些忧虑,彭冲所说事业,多半对当今汉水朝廷不利,
    却不知他所谓大计,进展怎样,达成了没有。
    到墙上有一竖九横时,他已慢慢习惯了狱中生活,心彻底静了下来。
    他不再舞刀,不再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他只是坐着。
    有时闭目而坐,有时睁眼坐着。
    到三竖两横时,
    他不仅已习惯狱中生活,甚至有些开始喜欢这个环境了。
    这个环境很静,除了白日狱卒送饭的脚步声,和夜晚微弱的虫鸣声,就没有别的噪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太静,渐渐的,他除了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还能听见自己的脉搏声,
    到后来,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他有时思索一些平时来不及想的事情,
    也试着回忆一些原来不愿想起的事情,
    有时他什么都不想,却像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不同于佛教禅定里的空,像是一个无形的自己遁出了身体,在空中看着此时正坐着的自己。
    同时身体气血加速流动,却又没有滚烫激烈的感觉。
    快速,而柔和。
    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愉悦和舒适。
    只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境界,能够轻易被外界干扰打断,
    可以是一声蛙叫,可以是狱卒的脚步声,可以是突然想到什么的一个念头,一个情绪,乃至光线微弱的明暗变化。
    江平之尝试刻意去捕捉和进入这种状态,但总是似是而非。
    狱中石壁又是一竖,六横。
    江平之显然已经找到了捕捉这种状态的法门,
    因为据此刻站在囚栏外的狱卒观察,这位“江大侠”,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
    这个江大侠此时正背靠石壁 ;
    已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两天了。
    狱卒依旧用刀把轻轻敲铁栏,发出叮叮两声。然后把新的饭菜放在地上,收走中午送来的,已经凉透,但一口没动过的饭菜。
    第二天大早,狱卒再来时,松了一口气。
    因为昨晚装饭菜的碗,已经空了,被吃地干干净净。
    因为这位江大侠,再不吃东西,该头疼的就是他了。
    彭冲走时,特意向他交代,这是个绿林侠客、朝廷钦犯,打劫官盐官银,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得。
    他另有要务要去处理,先权且关押在此处,等自己处理完公务再亲自押送上京复命。
    然后塞给狱卒十两银子,告诉他此人还未审讯,上头一定要活的,照顾好了,他回来后还有赏赐,若有闪失,唯他是问。
    狱卒见这位江大侠两天没吃东西,疑是病了,彭冲又交代过此人机警过人,武艺高强,又不敢贸然打开牢门查看。此时悬着的心也算是放进肚子里了。
    熟练地收走碗筷,又放下新的饭菜,转身离去。
    转眼又是半月,
    随着江平之入定时间越来越长,
    狱卒的心又提了起来,好在这个“江大侠”总会在他快要克制不住担心和好奇心的时候,醒转过来恢复饮食。而且每次观其气色,精神饱满,面泛红光,没有一丁点生病的迹象。
    他做这一行已经多年,嘴本来算严,但这一天他终于在晚上忍不住向妻子吐槽
    :“小丽,你知道吗,狱里关着一个奇人,可以四五天不吃饭饮水”
    小丽半倚着木桌,一边绣花一边笑道:“这有什么稀罕,前年旱灾,四五天颗粒不进的人多着咧”
    狱卒道:“不是同一码事,吃不上饭跟不吃饭怎么能一样,旱灾时,村里李家老汉,几天不吃东西,皮包骨头,肚子肿得跟怀孕了一样,就是家里的驴两三天不吃草料饮水,别说干活,就是站也站不稳了。可是狱中那个奇人,等闲几天不吃不喝,吃一顿,又几天不吃不喝,仍然精神抖擞,神清气足。”
    小丽抬起头来:“有这样的事?原来你每日让我做饭菜,是送给他吃”
    狱卒道:“你也知道,我看管的狱里伙食不好,几片菜叶泔水,猪都不吃,人长期吃了多半生病,平时都是死囚敷衍下也就罢了,我们收了彭军官银子,好歹给人家把事办漂亮点。”
    小丽道:“你说那个奇人长什么样?不吃不喝,当神仙不成?”
    狱卒道:“关了也有两三月了,头发凌乱,胡子拉碴 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分别。但一双眼睛看着阴森森的,总觉得脊背发凉,不敢搭话。”
    小丽道笑道:“你一个狱卒还怕囚犯,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狱卒道:“他可不是普通囚犯,彭军官特意交代过,他是杀人无算的高手;而且我推断,他整日坐着,想来是在练什么内功,小丽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机会找他请教个一招两式的?”
    小丽又低头继续绣花:“我觉得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武功练那么厉害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是牢里关着,咱们一家四口,不会武功,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不比他强多了。”
    狱卒道:“也对,咱们就安安稳稳等彭军官回来。”
    此时窗外一轮明月,这所土墙小院的在月色中显得安宁静谧。
    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线,
    江平之面色潮红,浑身冒汗
    头顶汗水更是蒸腾成白烟水汽,仿佛被一股无形气流拖着 向上飘散,
    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气血在身上各个穴位来回游走,周而复始。
    但给人的感觉,其势已不像最初那么柔和,
    如果说曾经气血元气流淌得像山涧小溪,现在就像一条气势汹汹的河流,奔涌向前,不断与河岸碰撞溅起水花,而且渐渐有水流过多泛滥失控的迹象。
    江平之的感觉仍然是愉悦的,这种愉悦不是之前那种安宁和平静,
    而是一种奔涌的,激动的,仿佛要溢出来愉悦。
    仿佛自己四肢百骸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想要在荒漠上纵情奔跑、想长出翅膀飞上天空那种躁动得快压抑不住的愉悦。
    他如今已能自由地出入这种奇妙的状态,但他却不舍得从此刻状态中脱离出来。
    即便是他已入定了足足十二天。
    就像一个多年的酒鬼,不愿扔掉手中已空掉的酒壶,摇晃着想把最后一滴倒进嘴里。
    然而最后一滴酒在此刻意识的梦幻中,却无穷无尽地从酒壶涌出,它铺面而来,酒水淋到脸上,灌进嘴里,鼻子里,渗进张开的毛孔,流入四肢百骸。明知道快要窒息,快要溺亡,但你忍不住停下此刻的欢愉。
    这种情况非常不妙,连站在囚栏外正在观察的狱卒,这个武学外行,心里都莫名浮现出四个大字:
    走 火 入 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