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进青楼。
还是白天，却一副热闹的场景。
场内没有阳光，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明亮的灯火。
这样做大概是为了让客人分不清日夜，淡化对时间的概念。
一进门，就有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上前招呼；她化着恰到好处的妆容，却仍掩藏不住眼角的皱纹。眉眼弯弯，年轻时应当也是个美人。
她殷勤地说了句“三位大爷好~”，便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三人。
她已当了很多年的老鸨，各种各样的客人她都见过。
别说桀这种道士打扮的人，就是和尚，她也接待过不少。
只是道士带着女子来逛青楼的，倒是头一回。
不过没关系，她不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她问道：“三位贵客是第一次来吗？”
江平之道：“不错。”
顾影道：“我不信！”
江平之闻言笑道：“我山里长大，十五从军，后来颠沛流离至今，哪曾来过这种地方？”
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老鸨：“劳烦大姐给我们找个位置。”
老鸨笑眯眯地把银子揣入怀中，问道：“三位客人想坐雅座还是大厅？”
江平之看向桀。
桀正左顾右盼，觉得十分有趣，闻言也不回头：“坐大厅吧，热闹一些。”
“好嘞~客人稍等~”
转头大声喊道：“瑶瑶~ 快过来，带客人入座！”
瑶瑶马上就来了。
姿色一般，身着绿色轻纱，看上去很年轻。
但她似乎很机灵，只是打眼往三人一看，便已看出三人中桀是大哥。
她甜甜一笑，挽住桀的手臂，说道：“客人的眼睛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桀看向她：“怎么？”
瑶瑶道：“很特别，很好看，就是是有点吓人。”
桀笑道：“不用怕，我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小翠带着三人一路穿过走廊，爬上楼梯。到了二楼大厅，只见颇为开阔；陈列着二三十张桌子，也不显得拥挤。
其中大多桌子已坐有了人。
桀挑选了靠围栏的一桌，这个位置方便看到场中的歌舞表演。
几人坐下，江平之又拿出一锭银两，递给瑶瑶道：“随便上些凉菜，还有三壶酒。”
瑶瑶点头：“好嘞，这就去告诉伙计。”
起身跑了两步又回过头了来道：“对了，这位大哥要不要也点个姑娘来陪酒呢？”
江平之正欲说话。
顾影打断道：“他不要。”
瑶瑶噗嗤一笑，问：“那这位姑娘要不要呢？”
顾影道：“我要！给我把你们这儿的头牌请来！”
江平之微笑：“你小小年纪，竟然还知道‘头牌’是什么意思。”
顾影笑嘻嘻道：“那当然，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并不多。”
瑶瑶看向江平之，江平之点头。
瑶瑶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饭菜和头牌都已过来。
三人一边听着场中欢快的曲子，一边吃饭饮酒，不多时，桀就有些醉了。
他如果不想醉，就算把整个东海的水变作酒，灌进他的肚子里，
他也不会醉。
但在这充满欢乐和歌声的地方，身边是他前世未曾拥有过的朋友，怀中是年轻可爱的女人，他并不介意感受一下醉的感觉。
他不禁感叹道，这世界，果然还是需要有人。
有人的世界才不会无聊和寂寞。
无人的世界只会是牢笼。
顾影似乎也有些醉了，她正躺在‘头牌’的大腿上，往自己嘴里扔豆子。
头牌艺名叫‘如烟’。名副其实的是一个仿佛笼罩在轻烟里的女子。
虽然不如顾影那般绝美，姿色身段也算是万里挑一，一颦一笑中，带着三分知性三分性感的味道。
有时候顾影掐一把‘如烟’的腰，或者摸摸她白花花的大腿。把如烟被逗得咯咯直笑，两人打打闹闹，仿佛画中人一般。
这些天，顾影觉得很开心，很放松。
她已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江平之虽然给她很可靠的，很有安全感，可是总觉得他内心深不见底，性格又深沉隐忍，给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在他面前，她总是觉得一点害怕，提心吊胆；放松不下来。
但是桀就像儿时村里带着她玩的小哥，让她感觉十分亲近，十分放松。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她轻启绛唇，把白玉酒壶提得很高，一边滴滴答答往嘴里倒酒，一边在心里如此想着。
桀原本雪白的脸已经有些红润了。
他又端起一杯酒，正准备喝；突然向江平之道：“江贤弟，你为何还没醉？”
江平之笑道：“我过去时常喝醉，可我总觉得，如果三个人喝酒，至少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更好。”
桀道：“无妨，可随意畅饮！我在这里，这天底下谁敢来找麻烦？”
江平之沉默，心里想着“是不会有人找我们的麻烦，可是最大的麻烦就是大哥你。我得清醒地看着你，不要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或者毁灭世界的事。”
嘴上却转移了话题：“大哥第一次进这青楼感觉如何？前世应当不曾有吧？”
桀神秘兮兮地道：“前世也有。”
江平之吃惊：“几十万年前就有了？”
桀带着得意的笑：“没想到吧？这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两个职业之一。”
江平之问：“那另一个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
桀道：“杀手。”
江平之恍然。他确实没想到，不过略一思考，又觉得合情合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杀戮和性。所以自从有了人，就会存在这两个职业。
此时靠在桀身上的瑶瑶满脸通红，看起来迷迷糊糊；目测也有九分醉。接话道：“你们在聊什么，什么几万年几十万年，前世今生的？”
桀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顶，笑道：“我们在聊，我乃是谪仙转世，已经活了几十万年了。”
瑶瑶抱着桀的手臂咯咯直笑，说道：“是呀。。你是神仙转世，我是仙女转世。。我们去王母娘娘的宴会偷蟠桃吃。。”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如烟姑娘见状，用衣袖掩着嘴偷笑，笑得花枝乱颤，只当二人都是酒后说胡话。觉得这两人都十分可爱。
江平之不予置评，只是面无表情地用筷子自顾自地从盘子里夹菜。
桀仍然十分有兴致，又叫了两壶酒。
喝了一半时，看着台上的歌妓，突然说道：“这歌唱得不好，不如如烟姑娘给我们唱一曲吧。”
“好~”
如烟答应一声，拍拍顾影的脑袋，示意她起来。
而后袅袅起身，微微一礼，唱到：
“千金美酒千人干
一醉连城也寒酸
棠红棣雪芳节满
万人良宵共把盏
一室金碧流转
满庭朱白迷乱
堪堪灼杀人眼
抬手遣尽管弦
独享这脉脉风月闲
问你可喜欢？
一霎东风落瓣
封喉声如花绽
明月来得姗姗
我浇余酒洗剑
独留你春宵好梦间
与一地残艳
我要卓然高立 君临万千
指掌悠悠一覆风云变
我要片语成旨 天下行传
启口无戏言
我要珠屑铺街 金粉砌殿
琉璃酒器闲来掷响玩
我要的何其多 问谁敢笑我贪？
朱浆白骨相映看
棠红棣雪纷纷然
恍惚见你风月前
低语如咒在耳边
我是一流人物，你至多二流半。”
一曲唱罢，又再行礼。婷婷坐下。
歌声悠悠，虽无伴奏，仍有绕梁之感。
此乃当今汉朝十分流行的曲子，是当代词人‘青释’创作的《酩酊语》其三。词曲豪放大气，如烟却唱得如泣似诉，婉转温和。更多了一种柔情，可谓是各有千秋。
江平之三人听得如痴如醉，心想不愧是头牌。
桀抚掌叫好：“如此动听歌声，果真是一流人物！这个‘二流半’，我当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