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把头发盘起来。”
江平之道。
“怎么了?”
顾影懵懂。
“我让你把头发盘起来。”
江平之面无表情。
顾影老实照做。
江平之先率先走入金军营帐之中,顾影和如烟依次跟上。
片刻之后,三人从巨大营帐中走出。
三人浑身都是血。
江平之还刀入鞘。淡淡说道:“头发染了血可不好洗。”
如烟看着自己头发上的血渍和碎肉,点头同意:“早知道我也把头发盘起来。”
顾影问:“这次杀的金国将领是谁呢?”
江平之:“不知道。”
顾影:“不知道?不知道那平哥你这么大火气干嘛,他和他身边几十个侍卫一瞬都被劈成碎末了。”
江平之道:“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金兵,他只要穿了那身衣服,就该死。”
……
“陇西城主持修道观的府台是李道子亲信,风险是大了点,不过事成之后报酬很高。你们三个一路上不要留活口,手脚干净点。”
江平之负手而立,对眼前的三个黑衣人说道。
三人拱手,整齐称‘是’。
身形一隐,消失不见。
三天后,三人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
“很好。”
江平之不咸不淡地称赞道。屈指一弹,三颗黄芽丹落入三人掌中。
三人喜不自胜:
“愿为仙长鞍前马后!”
江平之的面目笼罩在黑暗中。
缓缓开口:“退下吧。再需要你们时,我会让人在城隍庙放烟火。”
……
而周星文却病了。
他本来是很健康的一个人,
可是突然间就病了。疾病有时候就是这样,
比西梅吹雪的剑还快,
比小李探花的飞刀还让人防不胜防,
他前一天还好好的,吃着东西唱着歌;
第二天就被突如其来的疾病感染,卧床不起 。
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不想做。
他觉得全身无力,经络疼痛,脑子昏昏沉沉;站起来时,仿佛一阵风就能将自己吹倒。
可是躺下来,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终于睡着时,却一觉睡了十个时辰。
睡的过程中他被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起身,难以动弹;
与其说是继续睡觉,更像是晕过去一般。
他拖着身子去找大夫看病,
大夫说这是最近江南一些村落流行起来的疫病;
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慢慢调理。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有结伴出游的人们;
有去赶集的乡亲,
天虽然有点冷了,江南缥缈的烟雾之中,却都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而疾病却像是一堵墙,
隔绝了他与外界的欢乐。
更令他烦恼的是,他答应了一位说书先生,今天会给他两张稿子,
可是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提笔写字,脑子混混沌沌就如同浆糊一般,思绪总是莫名其妙地飘到未知的地方去。
他又想到了江平之。
“江兄弟那样的人,好像永远都不会病似的。”
他不禁如此想道。
“他的眼神虽然总是看起来很疲倦,可是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却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每当看着他的样子,我总是觉得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打垮。”
“一会儿来催稿的先生就该来了,说不得,我只能随便糊弄些字数先交给他了。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总好过直接告诉他我没有。”
周星文如此想着。
他感觉病了之后,整个人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除了突然变得很消极很没精神的那种不一样,
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邪祟和幽灵附了体。
那个幽灵借着他的嘴,说着一些本不应该他说的话。
“前些日听一个算命先生说,大病一场是成仙的必要条件。不知道我这样病了,是不是也能成仙呢?”
“可是传说中的吕祖曾说,‘若要成仙先忘我,我心不死道无门’。如果连‘我’都已忘了,都已舍弃、放弃了自我意识与存在,那成仙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他又开始在床榻上东想西想,思绪飞到了九天云外。
……
北极海。
寒风孤影,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岸边,拿着一个竹子做的鱼竿钓鱼。
那是一根很细的鱼竿,
老人身着宽大的淡黄色道袍,
他的头发和胡须,在终年不停地风雪中飞舞。
他的身形也很纤瘦;
在面前无边无际的海洋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仿佛只是一个小点。
渺小到你第一时间无法注意到他。
他就像一尊雕塑,
仿佛已和这片冰川、这片海洋、融为一体。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平静的海洋突然开始翻滚,又掀起滔天的巨浪。
老人的鱼竿动了。
他应当是笑了。
骤然拉杆。
一只长达千百丈的巨鲸,竟然被他这条只有六尺七寸长的鱼竿提到了空中!
巨鲸头生双角,在空中张嘴发出愤怒,又凄惨的哀鸣。
声音很像牛叫,大得直如雷霆一般,震得冰川上的雪都簌簌而落。
但它却被这个六尺七寸长的鱼竿和细如牛毛的鱼线死死地困在空中,再不能移动分毫。
老人慢悠悠放下鱼竿,
站起身来,拂落身上的雪,
然后悠闲地一跳。
他这一跳看起来毫无力气,姿态也不对。
让人感觉不仅跳不了多远,甚至担心他会在冰面上摔倒。
但是下一瞬,他就跳到了巨鲸的头上。
他拍拍巨鲸的角,慈祥的面容上出现满意的神色;感叹道:“真是条大鱼!不枉我在这等了两年多。”
巨鲸已经试图挣扎了半天,却没有丝毫能摆脱的迹象。
它早已生出了灵智,已经嗅到了危机的气息。
所以他更拼命的叫,但它看向老人的眼睛中已出现了哀求的神色。
风雪遮盖了老人的面容,隐隐只能看见他仍淡淡地笑着,他说道:“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他刚说完,挥一挥衣袖,巨鲸的两只角被整齐切断。
断口的鲜血喷涌,如同两道瀑布,哗哗啦啦地流入海中,霎时间就将最近的海水染得腥红。
老人手一挥,将鲸的两只巨角收入乾坤袋中。
然后在巨鲸头上踱步,走到两眼中间的交界处。
半跪下来,伸手一捞。
巨鲸寻常结丹修士就算轰击三天三夜也不能伤其分毫的皮肤,被轻而易举地破开,简直如同豆腐一般。
老者伸进巨鲸脑袋的手臂发出蓝色的光亮,巨鲸皮下的肉,连同着脑髓被一瞬绞碎;
在巨鲸的眼睛彻底失去光亮的时候,
老者正好从它头顶里捞出一个缠绕着碎肉的巨大金丹。
这颗金丹比老者整个人还大十几倍,但老者拿着却像是一点重量没有,一拂袖,也收进了乾坤袋中。
老者举目四顾,像是在搜寻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收集的东西。
片刻后,一片雪花遮住了视野,雪花掉落的刹那。
老人消失不见;
巨鲸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