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七月,葵花新养的白羽肉鸡也长大了,这批白羽鸡一共有二十只,母鸡先留着下蛋,公鸡呢,就宰来吃掉。哦,对了,翠玉就要生宝宝了,抓一只大公鸡去,给她做鸡公煲吃。葵花背着大公鸡,还没走到平康坊的平房区呢,就遇上绘春苑的软红香了,她现在也不浓妆艳抹了,只是淡淡地施一点脂粉。
“你这背篓里是什么呀?”她一见到葵花就说,“哎呀,笨蛋!你背个大公鸡来干什么呀?我们要吃,不会自己上菜市场买吗?”
“走走走,咱们进屋说。”软红香说着,拉着葵花就往回走。
“哎?”葵花忽然想起来,“你刚刚不是要出门吗?”
“我刚刚啊,是要去朝暮阁找娇娇,她之前找我,说想问问平安套的事情,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改天再去喽。”
绘春苑依旧是那个破破烂烂的样子,照姐姐们的说法,“咱就算有钱,也不是给那个老妖婆花的。”还没进门,软红香就在门口喊道:“哎——,快猜猜看是谁来了?”
小雀斑出来站在门口,笑逐颜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活菩萨到了!”
绘春苑里只有四五个人,有姐妹去了城西谈生意,还有人去平康坊其他地方送货了。
“她们回来准得气死,”软红香有些幸灾乐祸似的,“早知道你要来,谁还出去赚那几个钱啊。”
“哎哟,葵花,宝贝儿,”姐姐们一起拥了上来,“长高了哦,也白胖了许多,真好。”
“说什么呢,不许说人家胖!”翠玉掀帘子走了出来。
大家伙都挤到了翠玉的房间,有人坐在床上,有人坐在椅子上,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着。翠玉的床头,还有柜子上,堆了很多的吃的。本来这段时间,小雀斑一直在养病,翠玉也不能劳累,葵花还担心她们两个钱不够用,现在看来,姐妹们都很好啊。
“来来来,吃点心,吃水果。”小雀斑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大家吃着好吃的,感叹着葵花越长越好看了,叮嘱她“可别再晒黑啦”,又说到了翠玉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葵花只是微笑着,在一旁聆听,并不怎么搭话,半晌,抬一抬眼,问道:“大家赎身的钱,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软红香道:“翠玉和小雀斑手里的钱不够,也帮她俩凑齐了。就怕到时候老鸨不肯放人。”
“是啊。”葵花道。
“咱什么时候跟她摊牌?”小芸伸出脑袋来,一双珍珠耳环轻轻晃动着。
葵花道:“我想……再等等,等翠玉生完孩子,把孩子抱到乡下去,免得到时候闹起来,伤到了小孩。”
小芸道:“那老鸨精明得很,这些年,我们在她手底下吃过的亏,数都数不过来。”
软红香道:“咱们拿钱赎身,她凭什么不放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天底下,还有不许咱们从良的道理吗?”
“那不一定,”葵花默默地想,“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的是男人。”
小雀斑道:“我想……只要咱们好好说,妈妈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咱们走了,自然有新人会来,一别两宽,各有各的去处,以后见了面,还能念着些旧日的情分。”
“情分?”软红香冷哼了一声。
“她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翠玉摸着肚子道,“我们也就不用坐在这儿商量了。”
小芸道:“她要是个好人,能让咱赎身,那是一切都好说。要是她不让,咱们就团结起来,死也不替她赚一分钱。妈妈是个精明人,我想她也不至于,真跟咱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原本大家商议定了,打算按计划行事,谁知道中途又生出了一段风波来。
这一天,绘春苑的两个看门汉去酒馆喝酒。酒酣耳热之际,其中一个说道:“要我说啊,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睛,真正有本事的人到处受气,吃喝嫖赌的烂人,反倒越活越滋润。”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嘛,就江雨松那个憨货,还能中进士呢!”
酒馆里,正好有一个江家亲戚,听到这一句话,不免留了个心眼。两个人喝完了酒,走出去酒馆,他赶紧上前扯住,打听道:“二位,刚听二位提起一名叫江雨松的人,不知是哪一位?”
“还能是哪一位?不就是城西的江秀才,以前绘春苑的老主顾。”
“他家可是住在城西后山巷子?”
“我哪儿能记这么清楚,好像是住在那个地方。”
“您二位说他中了进士,此话当真?”
“他在京城中了进士,派人来绘春苑给他的老相好报信,可是我两个月前亲眼看见的。”两个醉汉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那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立马上门去给江家报喜。江家娘子一听,登时是又喜又怒,喜的是丈夫中了进士,怒的是这个老淫虫不派人回家报信,反而是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先知道。她谢过了客人,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客人道:“听那醉汉的说法,似乎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江家娘子纳罕道:“那送信的人既然两个月前就到了县城,为何家中至今没有收到消息?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江家娘子派出人去,四处打听送信人的消息,一来二去,竟打听到了绘春苑老鸨这里。
“妈妈,妈妈,您稍停贵步,那天那个送信人,他后来上哪儿去了啊?”江家仆人在大街上追着老鸨问。
“哎哟!我的爷,您问我,我问谁去啊?”老鸨被他纠缠得不耐烦了,正好看到吴老九在街上,伸手一指道,“就是那个人,就是他。”
“妈妈,您就别逗我了。”江家仆人道,“那吴老九,他天天都在这街上逛,怎么可能从京城替我家主人送信回来呢?”
“怎么可能呢?”老鸨冷笑一声,“我还想问,怎么可能呢!”老鸨说罢,撇下这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