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轮,缠花首饰依旧无人竞价,冯葵花把一支黄色的月季丢了下去。
拍卖官看了一眼看台,说道:“这套缠花首饰,您目前出价最高,已经不需要再竞价了。”
“出价最高,就不能再加价了吗?”
“自然可以,只是您没必要这么做。”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对我而言有没有必要呢?金银玉石,不过是死物。玳瑁象牙,珍珠翠羽,都是从被杀害的生灵身上取得的,乃是不详之物。唯独这套缠花首饰,凝聚着人的智慧和美感。人是万物之灵,可是这套凝聚着人的智慧的缠花首饰,却比不过金银玉石、珍珠玳瑁的价值,难道不令人惋惜吗?”
葵花又接着说道:“今天,无论哪套首饰最终价格最高,我都会以更高的价格,买下这套缠花首饰。”
拍卖官点了点头,说道:“莫嫌绿刺伤人手,自有妍姿劝客杯。西厢申字房客人,出价三百五十两银子。”
楼上楼下的人,瞬间就不淡定了,四处都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嘿,真好玩,”灵凤道,“我来替你扔这些花儿吧。”
“好啊。”
第六轮,灵凤扔了一支粉色的月季。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何日不春风。西厢申字房客人,出价四百两银子。”拍卖官说道,“接下来竞价的是……”
“等一下,有人加价了!”“唉哟!”“谁啊?谁啊?”
葵花向下看去,竟然是那个紫衣人。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紫衣客人,出价四百五十两。”
“有人跟咱们竞价。”灵凤回过头看葵花。
“没关系,下一轮直接加倍。”
第七轮,灵凤扔了一支绿菊、一支黄菊到台上。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西厢申字房客人出价五百五十两。”
紫衣锦袍的客人,朝台上扔了两朵木芙蓉,又向葵花她们看了一眼。
灵凤道:“他在挑衅咱们,这能忍?”
“当然,不能。”葵花靠着椅子,懒懒道。
正当灵凤准备继续加价的时候,厢房外有人敲门。
进来的女人,跟之前的侍女比起来,衣着更华丽,举止也更优雅,“冯小姐,您已经出价到了五百五十两,如果继续加价的话,数目会达到六百五十两以上,这超过了您所交的保证金的数目,如果您要继续加价的话,倒不用再交保证金了,只是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毕竟……您不是京城人士,珍宝阁对您的财产状况,并不是很了解。”
冯葵花给灵凤使了个眼色,灵凤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纸来。
“这是……”
“这是英国公旧宅的房契。”灵凤道,“怎么样,够不够?”
“打……打扰二位了,您继续。”女人说着,就要退出去。
“对了,”葵花叫住了她,“楼下那位,也不是京城人士吧。”
竞价进行到第八轮的时候,其他客人早已摆手,只剩下冯葵花和紫衣客人唱对台戏。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紫衣客人出价八百两。”
“这两句诗他好像念过了吧?”灵凤说着,又投了两支桂花。
“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西厢申字房客人出价九百两。”
紫衣客人抬手准备继续加价的时候,方才来厢房的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短暂的交流过后,紫衣人神色颇为不悦,然后女人向他赔礼道歉,紫衣客人缓缓点了点头。
“楼上的客人,”紫衣人看向纱帘后的人影,“这套彩绡丝梦首饰是你的了。”
“多谢阁下,忍痛割爱。”
紫衣人一笑,“我本来打算把这套首饰买下来,再送与姑娘。如今被姑娘得了去,倒也不算可惜。”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冯葵花想是这么想,说却不能这么说,只好道:“阁下此举,倒是有些令人费解。”
“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小忙罢了。”
“帮忙?帮什么忙?”
“想请姑娘轻移玉手,把你面前的帘子撩开,好让在下一睹芳容。”
“妈的,有病,这个人绝对有病!”冯葵花念头一转,回到包厢里对灵凤道:“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赶紧走吧。”
灵凤拉住了她,“哎,别急着走啊,咱们三天后不是要办游园会嘛,多好的宣传机会啊。”
灵凤走到看台上道:“敢问客人贵姓?”
“免贵,姓林。”
“林公子,我这小妹子害羞得很,你要想见她,不妨三日后到崇文门外冯府来,到时候舍下举办游园宴会,颇有乐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楼上楼下都在看热闹,至于这场斗宝大会,最终夺魁的是哪一家,已经无人在意了。
楼下的人起哄道:“林公子能去,李公子能不能去啊?”
灵凤笑道:“无论是姓林还是姓李,只要能即兴作诗一首,便都是我们的坐上之宾。”
“你行啊你,长本事了,学会擅作主张了。”回去的路上,葵花对灵凤道。
“你不是说游园会要大肆张扬,吸引大家的关注嘛,我在那里说几句话,不比你那些……什么发传单、贴小广告的效果更好?”
“问题是,你去招惹那个紫衣人做什么?”
“哇,你这么在意他,该不会,刚才是真的害羞了?”
“害羞,亏你想得出来,老娘什么时候害过羞。”葵花闭上眼睛,“那个紫衣客人,绝非善类。”
“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自恋到那种程度,以为素昧平生的某个人,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就会想跟我谈情说爱。”
“你想多了吧,说不定他之前见过你呢?说不定京城的公子哥儿,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比较别致呢?”
“他哪里长得像公子哥了?那风吹日晒的脸,那胳膊,那胸肌,能拎小鸡似的把你拎起来!!”
灵凤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你看得好仔细啊。”
“哎呀~你烦死了!”
“好啦,好啦,到时候找个理由把他拦在门外,不就好了?”
第二天,花雨阁掌柜前来拜访。
“花雨阁的掌柜?”灵凤道,“谁啊?”
“那套彩绡丝梦的首饰,就是他们做的。”冯葵花道,“把人请进来吧。”
花雨阁的掌柜四十岁上下,体态丰盈,一双白嫩的小胖手,发髻一丝不乱,插一支翡翠簪子。
冯葵花挥挥手,让旁人都退了下去,“说吧,找我什么事。”
掌柜瞟了一眼旁边的灵凤:“妾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葵花低头修着指甲,“灵凤是自己人。”
“这次斗宝大会,多谢冯老板出手,助我花雨阁夺魁。”
“看你家主人的面子,帮个小忙罢了,你也不必特意来说谢。”葵花道,“大老远来了,一会儿吃个饭再回去吧。”
“妾身铺子里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了。”掌柜的说着,将身旁的盒子打开来,“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是冯老板放在珍宝阁那五百两。”
“留着吧,我挺喜欢彩绡丝梦那套首饰的。”冯葵花抬眼道,“怎么?钱不够吗?”
“不是,不是。”掌柜道:“我家主人的意思,原本就是要将彩绡丝梦送给您的,这五百两银子,妾身不敢再收。”
冯葵花想了一会儿,“多谢你家主人这一番好意,也辛苦你跑这一趟。”
灵凤送客人出去后回来,“哎,那个花雨阁的主人,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我弟。”
“你弟?”灵凤道,“你哪个弟弟?”
冯葵花笑了,“我还有哪个弟弟?”
灵凤忽然恍然大悟,“花雨阁是段璃昉他家的?!”
“嗯哼。”
“我说呢……好啊!你之前还跟我装,说你不知道什么斗宝大会。”
“我想逗一逗店小二嘛,谁知道你竟然会相信?”
“我……”灵凤不知道怎么怼回去了。
葵花道:“咱们在京城待不了多久,留个一二百两银子也够用了。其余的就先收起来吧。”
“要不放寒玉冰鉴里?不如把房契也放进去吧。这里的下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叫人放心不下。”寒玉可以设置指纹锁,上了锁之后,打开就是一个空箱子。
“行。”
灵凤道:“接下来,就该操心游园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