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小区的电梯是刷卡式的,每家每户都有专属的卡牌,二姑家住在10楼,李芳茹每次回来乘坐电梯都会提前给魏彦霞打电话,他们在上面刷一下,然后她再上去。
许是家里的孩子听到了魏彦霞接电话,二人到达那一层的时候,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外迎接。
小男孩是个混不吝的,扮着鬼脸突然从一旁的电梯跳出来吓唬人,身后的妹妹学着他的模样,紧跟着从另一侧跳出来。
“老姑,吓到你了吧。”
估计是以为只有李芳茹一个人,因此两个小人看到魏晓雅的时候都愣住了。
倒是小男孩反应很快:“你是谁啊,为什么来我家嘞。”
魏晓雅有些尴尬,李芳茹却并未在意,只笑着跟两个小朋友打招呼:“子声,你带着妹妹一早就等老姑回来了?”
牛子声皱着眉头,一副不解的模样,没回答李芳茹的话,转头便如同一阵风似地跑回家门口,还没进门便喊着:“奶奶,俺老姑带着其他人回来咱家了。”
屋内的魏彦霞看到自家孙子一惊一乍的,又在楼道大呼小叫张牙舞爪,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十分不耐:“告诉你多少次了,小点声说话,跟村里面的野孩子似的。”
小小的牛子声没有得到回应,急的在原地乱跳,紧紧皱着一张小脸,指着走近的魏晓雅,着急道:“不是,你快看,真的有其他人来咱家了。”
话音刚落,魏晓雅跟李芳茹已经到了门口,而客厅里的二姑和魏彦山正好望了过来。
“诶,晓雅!?”
魏彦霞的表情比魏彦山更震惊,明明是她喊自己回来的,现在的表现却好像并不知情。
牛子声不停地强调着:“你瞧,我没瞎说吧,就是她。”
魏彦霞故作生气道:“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这是你小姨,别那么没礼貌,喊你小姨。”
牛子声被训斥了,身上的反骨被激了起来:“我才不呢,就不叫就不叫,我就不叫。他们都没有自己家吗,为啥都来住我家。”
“瞎说什么呢你,牛子声你这个皮子又该紧紧了,等你爸回来我非得让他好好收拾你。”
小家伙根本就不怕二姑这威胁的话,一溜烟跑进屋,找他妈妈告状去了。而一旁的妹妹则早已经钻到魏彦霞的身后,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小心翼翼好奇地探着脑袋,视线直指魏晓雅。
被自家孙子拂了面子,魏彦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兀自将气撒在身后的小孙女身上,语气不算好:“哎呦,你快去你妈妈那屋,别堵在这个门口猴精死了。”
小姑娘被殃及,也抹着眼泪跑走了。
二姑喊着:“快进来快进来。”
同一时间,孩子妈妈,也就是表嫂王天天,拉开门对着二姑魏彦霞便是一顿问话:“这孩子又咋啦,一会的时间哭俩。诶,雅雅回来了?”
王天天性格好,看到魏晓雅话锋一转,跟她打招呼。
魏晓雅点点头:“嗯,嫂子打扰你了啊。”
“没事,家里这俩淘气呢。”
说完,也没跟二姑继续计较孩子的事情,便拉扯着俩孩子进屋里面去了。
除此之外,魏晓雅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放在爸爸魏彦山的身上。
魏彦山身着一身深色的居家保暖坐在沙发上,一旁的沙发靠背上放着的是一双拐杖,而这拐杖的用途,不言而喻。
爸爸的右脚像是一块临时安装的零件,从小腿骨往下三分之二的地方,一直延伸至脚踝和脚面,横竖穿插着三条钢钉在骨肉之间,钢钉之间甚至还有螺丝衔接固定,整条右腿肉眼可见的地方红肿呈青紫色,皮肤更是薄薄的一层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撑开了。
那脚面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像是褪去了好几层皮,骇人极了。
魏晓雅直勾勾盯着爸爸受伤的那只脚,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寥与难过。
该怎么形容她此刻内心的荒唐,想起自己此前种种与之较劲,那曾以为天就要塌下来的心在这一刻显得那般渺小。
那难受汹涌着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便钻进眼眶,眼尾发酸,她就要撑不住了。
这时她才明白,妈妈李芳茹的眼睛为什么总是无精打采的。
在亲眼目睹了爸爸如此严重的,严重到看一眼都觉得疼的,疼到即便睡觉都无法安稳的,哪怕回想起来都不敢想像还能否恢复如常人的脚伤之后。
心口便被放入了一块硕大的石头,将心眼堵得一点缝儿都不透,压抑到极致,在这种情况之下,眼下的呼吸都是艰难又沉重的。
若不是生活必须还有要做的事情,强撑着一口精神,人估计早就垮下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这时,爸爸魏彦山方才开口:“你咋突然回来了。”
魏晓雅跟爸爸说过很多次话,却唯独这次,爸爸的声音那么力不从心。
她将泪意压下去,故意拿出一副轻松的口吻:“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你们瞒着我多少事呢。”
二姑似乎担心她多说话,便从中帮腔道:“哎,雅雅是懂事的孩子,肯定从哪知道了,明白家里不容易赶紧就回来了。人都回来了,你就别揪着这事不放了,这不正好吗,过两天你去做手术,家里不是正好人都抽不开身,雅雅刚好能跟你一起去。”
爸爸面容很是憔悴,叹气声犹如老牛喘息,格外地沉,“不想跟你说,不是耽误你考试吗?”
考试一出,家里再次沉默,尤其是魏彦霞紧紧看着魏晓雅,希望她说点什么晃过去这个话题。
若说刚刚在外面,魏晓雅还能为了安抚妈妈说几句好听话,可在看了爸爸之后,尤其是得知他那般苦心隐瞒仅仅是为了让她专心备考之后,魏晓雅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她张张嘴,又合上,魏彦山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着急,出口的话也带了气:“你没考,直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