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夜很快就黑了,整个金陵城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之景,鼓乐喧天,灯火如昼。孙宅里头的人个个在忙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陈溪禾本是和阿云在一起挂福神的,但今晚的她心不在焉,拿着画,低头想着什么,连阿云叫她多次都没有听见。
“小禾……小禾!”
肩上被重重拍了一掌,陈溪禾扭头,正见着阿云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
“小禾,想什么呢?”
陈溪禾展开手中的图,不紧不慢地挂了上去,冲阿云眨了眨眼:“想前些日子梦里的俊郎君呀!”
阿云这回没有生气,拿着小掸子冲陈溪禾比了比,说:“我已经不会再臊了,你老是逗我,我已经习惯了。”接着用掸子戳了戳陈溪禾的腰,“小心我哪天真的真的找个如意郎君,气死你呀!”
“哈哈哈哈!”二人笑得很开心,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
下人们处理完事情,差不多也就闲了下来。按着旧例,今天晚上要守岁的。
阿云拉着陈溪禾的手到院中坐下,看着天上那不怎么圆满的月亮,她冲着天上龇了龇牙:“这一年,真快!”
陈溪禾跟着抬头看着天。黑沉沉的,空中的月亮只是个半圆,有几丝云线拦腰穿过,透出几分清冷。
她伸出手,对着远远的月摸了摸。
阿云上前一步挽着手靠在了陈溪禾的肩上。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1。”陈溪禾感叹道。
阿云歪着头,样子有些懊恼:“小禾,我们能不能不说那种让人听不懂的话呀?”
陈溪禾弯起嘴角,眼里的落寞也少了几分,有了笑意。
突然,阿云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低落了下去,抓着自己的裙子揉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问道:“小禾,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陈溪禾转过身对着阿云,眼神中透出疑问。
“你在床底下藏的是什么?”
话语刚落,陈溪禾脸色陡然巨变,看着阿云的眼神也开始警惕。不过瞬息,脸色又恢复如常。
“只不过是面团而已,我家里头用这种方式来驱邪!”陈溪禾笑着着解释。
阿云拉住她的手,看着陈溪禾缓缓说道:“小禾,那个碗我没动过,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停了停,她又放下了陈溪禾的手转向一边,脸隐在了黑暗中,说:“我喜欢和你做朋友,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帮忙,我会帮助你的!”
陈溪禾刚刚升起的警惕,在质疑之前就活生生的被砍断,她用一种复杂的表情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云转了回来,她开口道:“昨晚,其实我没有睡死!”
二人视线相对,谁也没有先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阿云,多谢!”陈溪禾呵了口热气,搓了搓冰冷的双手。
“噼里啪啦——”
远处传来了第一声炮竹声,接踵而来的是断断续续地响声,新年的序幕拉开。前院的小厮在大声喊着,看样子也是要放爆竹。
“啪!”不知是哪来的小爆竹炸了,恰巧炸在阿云裙边,吓得她惊叫一声。
这是墙外扔进来的小炮竹,多半是小孩子扔的,指不定还有下一轮。陈溪禾二人打算回屋里守岁,免得被炸毁了新衣裳。
关上的房门挡住了外面的寒气,陈溪禾点上了屋里的烛火,当着阿云的面从床底拿出那个面团。碗还是当时摆的样子,一看就没有动过。
陈溪禾今晚本就打算趁乱外出。可是……她朝阿云走去,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阿云……”
阿云打断了她的话,认真的看着她,说:“你不用现在和我说,但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去做吧!”
陈溪禾本就有些愧疚,这会儿生生别过脸去,才没让阿云看见眼里的泪花。
陈溪禾将面团放在小手帕里藏好后就出了门。
就整个陈宅的地势来讲,从后院的小角门出去是一个好的选择。
一番躲避之后,陈溪禾到了小角门,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这小角门平时只挂小锁,不知为何,今日却是落了一把特大的锁。
陈溪禾心想:“这撬锁是不可能了,砸锁更行不通,眼前只有一条路了——爬墙!”
陈溪禾扎好自己的裙角,勾着一旁的一棵稍显粗壮的树,慢慢上了墙头。
另一边,沈熠从镇抚司离开。近日北镇抚司频频发往金陵信件,引得金陵官场人心浮动,人人自危。极个别胆子大的,已然伸手到沈熠这边来。这偌大的金陵城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人心永远得不到满足。财帛动人心,难免有人心动,倒是给他弄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不知不觉中沈熠竟走到了孙奎宅附近。恍惚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抱怨,有点像陈溪禾的声音,仔细一听却又没了。他只得笑了笑,自己竟有些魔怔了!
“咔擦——”
瓦片被踩断的声音传来,难道是贼?沈熠快步上前,却看见陈溪禾立在墙头。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仔细看看,真的是陈溪禾!
陈溪禾一上墙头就白了脸,颤着腿试了几回都没下去。
“不管了,跳了!”陈溪禾嘴里碎碎念,睁着眼睛,一咬牙就跳了下去。
沈熠刚一靠近就看见陈溪禾从墙头往下跳,登时脸色巨变,疾步上前,震起一圈雪屑。
陈溪禾跳下去后却感觉腰间一紧,接着砸向一个坚实的胸膛。两个人在雪地里翻了一圈,陈溪禾大惊,抬脚便要踹沈熠小腹,却被一把压住了腿。她恼恨地抬头却撞进一双深深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