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贤酒馆。
此刻,来了数十位六扇门的捕快,将这里层层包围。
莫无忧和唐依依早已回到了云来客栈,他俩本也没有理由留在此地,一来唐依依和黄雀不熟,二来莫无忧和黄雀“太熟”,二人也没有什么异议,听从薛宇的建议,在唐依依报案之后,便打道回府,而六扇门的人很快闻讯而来,黄雀动作确实很迅速,此间柳诗诗和店小二的尸首已经被仵作抬走。
当柳诗诗被仵作盖上白布的时候,薛宇的眼中有一丝悔恨,他在想,如果他能够再早一些来到群贤酒馆,又或者是当时他将柳诗诗抱回云来客栈,结局会不会大不相同。
薛宇最怕香消玉殒,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前,如此无能为力。
柳诗诗本应绚烂的岁月却在大好的年华时戛然而止,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相貌完全可以让她过上无忧的后半生,或嫁给富庶之人荣华半世,或寻个才子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但一切好像都在她和半衣山庄有了关系后成为泡影。
或者说,当她成为余青州的女人后,便早已没有选择。
“余青州......”薛宇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开始回想起柳诗诗在临死前所说的话,她见过余青州,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余青州已经在汴州城内的某个角落,他是怎么联系到柳诗诗的,他和柳诗诗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竟会让柳诗诗引来此等杀身之祸。
想及此处,薛宇愁眉不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魇面刺客会多此一举,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冒着泄露身份的危险杀了柳诗诗。
“难不成?”
薛宇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将魇面刺客和余青州重合在了一起,倘若余青州就是魇面刺客,那么他为什么会剑神小筑的剑招,就算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无法施展“问剑”,但是也大可不必杀了自家仆人来掩饰身份吧,特别还是刘大富这种尽忠职守的好管家。
难道是想栽赃给剑神小筑?
这也说不通,剑皇沐春风隐匿江湖多年,不知去向,如此煞费苦心去扳倒一个落寞了二十年的门派,余青州除非彻底魔怔了,不然如此昏招,断然不会出自他手。
难不成是余青州意外知晓了魇面刺客的身份,并将这个秘密告之于柳诗诗,而魇面刺客收到风声,所以一定要杀柳诗诗灭口?
薛宇苦思着,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这个魇面刺客到底什么来历,这些死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整个事件当中,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一定有一个极大的利益诱惑,驱使着各方明争暗斗。
“会是什么呢?”
薛宇一时毫无头绪。
此刻,幽兰指挥着一干六扇门的捕快查探着周围可能的蛛丝马迹,距离案发时间不过半个时辰,这是采集凶手信息的黄金时间,所以他们快马加鞭忙碌不已。
黄雀看着众人井井有条的搜寻各处,暂时也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于是乎他来到了薛宇身边,想要了解更多的讯息。
“柳诗诗在临死前只说了见过余青州?”黄雀行至薛宇并肩处问道。
“没错,只有这么一句。”薛宇的眼中似乎还能看到柳诗诗最后那一刻的无助。
黄雀明白这种亲朋好友死在自己面前的痛楚,所以转而询问薛宇其他的消息:“你昨晚去了极乐坊,有没有什么收货?”
薛宇和黄雀说过,自己会去赌坊收集有用的消息,黄雀也料想到薛宇肯定是去那神秘莫测的极乐坊,因为寻常的地下赌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大价值的信息,唯有在极乐坊,这种一切皆可以化作金银的地方,才有可能买卖讯息。
“魇面刺客不是沐春风,也不是来自剑神小筑的人,但是我们都认识他。”薛宇依旧身在迷茫之中,黄雀的问题他如实回答,并未有半分隐瞒,因为他知道,现在是需要集思广益的时候。
“就这些信息?”黄雀反问。
“没错。”薛宇点头。
“难不成魇面刺客是余青州?”黄雀似乎和薛宇想到了一起。
“不会,他没有必要这么做。”薛宇摇头。
黄雀陷入沉思,默不作声,他认同薛宇的观点,余青州此等江湖身份,确实不用如此画蛇添足,更不用亲自出马杀人灭口。
案件此时陷入如此囹圄之中,黄雀始料未及,原本以为可以抽丝剥茧、顺藤摸瓜,岂料案件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人物关系的盘根错节,根本无法找到关键点,以至于黄雀当下完全没有行之有效的策略和着力点。
稍许,黄雀挥手,招来一位捕快,离开几步简单交谈之后,黄雀了解案情最近的进展,接着回身走向薛宇说道:“可以确定是那个魇面刺客所为,作案的剑招和前三起一模一样。”
这则消息并没有让薛宇意外,因为柳诗诗和店小二就在他的面前被杀害,那等细腻的剑式还有精准无误的控制力,除了江湖上几位顶尖的剑客,怕是没有谁会比魇面刺客更有动机。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薛宇呢喃着,脑中逐条梳理当下所有的讯息,片刻后,他看向黄雀问道:“那个夏溯源呢?有眉目了吗?”
黄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道:“此人居无定所,暂时还没有收到探子们的回报。”
“那……”薛宇还想问些什么,岂料被一位捕快朗声疾呼所打扰。
“黄大人,有发现!”
黄雀和薛宇当即一怔,接着脚下生风,寻声来到那位大喊的捕快身边。
此间,这位捕快正一脸兴奋的拿着一块造型奇特的铁片。
此物乃是这名捕快从柳诗诗的房间抽屉中所得,铁片巴掌大小,上有一些奇怪的纹路,观其颜色应是玄铁所铸。
“这是什么?”
黄雀接过此物,与薛宇一起仔细端详,薛宇摇头,若不是这铁片上的纹理,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块废铁,但黄雀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会是此案的关键所在。
与此同时,闻讯前来的其他六扇门捕快悉数到场,纷纷将目光投向黄雀手中那枚奇怪的铁片,谁都没有注意到幽兰眼中阴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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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六刻。
汴州城外。
一间陋室。
又是两人。
不变的还是那位鬼面男子,变得,却是此间身着黑色练服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如果换做一身豹头银甲,薛宇定然一眼认出,他就是何心竹,王彦章的贴身副官,那位一脸阳光,正义凛然的年轻将士。
此刻站在魇面刺客身旁,何心竹眼中俱是冷光,早已没有在开国侯府那般灿烂的微笑。
“老夫本想多留她一段日子,只可惜她太多愁善感了。”魇面刺客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长剑的剑身,接着有些惋惜的说道。
“那你当初就不应该救她。”何心竹冷哼一声,似乎对于魇面刺客的说法颇为不屑。
“错,柳诗诗还是要救得。”魇面刺客摇头,阴沉的声音回应着何心竹。
“为什么?”何心竹不解。
“就为她曾经是余青州最亲密的女人,如果那张余青州的人皮面具都能将她骗过,那么接下来,很多事情就可以借着半衣山庄的名头来实行了。”魇面刺客得意一笑,似乎对于计划能够如此顺利的进行颇为满意。
“这还需要证明?当初你不已经骗过刘大富,并把柳诗诗和那孩子救出来了嘛?这还不够?”何心竹有些糊涂了。
“当然不够,这只能说明‘四学会’的那个老头,对于余青州的了解确实做足了功课,但这远远不够。”魇面刺客回道。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从唐笑那里获得的人皮面具,只剩下最后一张了。”何心竹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夫自有分寸。”魇面刺客气定神闲的回道。
“有分寸?如果你真的顾及全局的话,那你今天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薛宇?”何心竹的语气显得有些不满。
“老夫为何要杀了他?”魇面刺客反问道。
“他难道不碍事儿吗?”何心竹说出原因。
“不,他很有用,至少在现阶段,他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帮手’。”魇面刺客连连摇头,当即否定了何心竹的看法。
“帮手?他能帮我们什么?”何心竹很是费解。
“他至少吸引了九天大部分兵力的注意,譬如昨晚,朱雀就没有出手。”魇面刺客阴郁的眼眸中掺入了薄薄的杀意。
“朱雀?九天居然派来宫主级别的高手了?”何心竹后知后觉。
魇面刺客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一个俏丽的身影推开了木门。
月光透过陋室,映照出此女的面孔,赫然便是六扇门的女捕快——幽兰。
“幽兰,怎么样,今天薛宇和六扇门查出什么了吗?”何心竹不再追问魇面刺客,转向幽兰问道。
“现场找到了些线索,目前留了些捕快继续挖掘物证,薛宇先回了趟云来客栈,后来被黄雀喊上,二人现在六扇门研究案情。”幽兰回道。
“什么线索?”何心竹的语气有些紧张。
“柳诗诗藏匿的那块铁片,被黄雀搜缴了。”幽兰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冷冽。
闻言,何心竹有些心神不宁,在陋室里左右踱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但魇面刺客却不动如山,自信的说道:“不用担心,这块玄铁片我们暂时还用不到,留在六扇门反倒安全,就让他们去瞎琢磨吧。”